凰云指尖刚从星盘上收回，那抹残缺王印的轨迹便如烟散去。她抬眼时，赤月正站在窗前，唇畔那点赤金仍未褪，像一道凝固的火焰。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弟子匆匆入殿：“禀报——凰家贺礼已至山门，万箱齐列，皆以朱漆描凤纹。”
话音未落，赤月已动。
焚寂出鞘半寸，血炎自剑脊腾起，直扑门外。她一步踏出主殿，衣袍翻卷如战旗，身后火浪翻涌，将廊下烛火尽数吞没。
凰家送礼的人还站在山门前，捧着礼单，脸上堆笑。可当他们看见那个一步步走来的身影时，笑容僵住了。
赤月没有停步，更未开口。她在第一口箱子前站定，抬手一斩。
剑气横切，箱体轰然炸开，灵光四溅。玉简、法宝、锦缎飞散半空，还未落地，已被一层猩红火焰缠绕。
凰云缓步而出，星盘在掌心轻旋。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纹扫过满地物件，三道隐匿符文瞬间浮现，泛着幽蓝冷光；五枚玉简内壁刻有细密咒印，正是血脉契约的雏形。
“贺我立极？”凰云冷笑，“是想用这些脏东西，锁住我的命脉？”
她抬手一引，星盘射出数道银丝，将所有符咒与玉简剥离出来，在空中绞成一团，随即崩碎成灰。
钱多多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盯着满地珍宝直咽口水：“这……这可是凰家库藏百年之物！上品法器三百件，天晶石五千斤，还有两枚传说中的‘涅盘丹’残方玉简啊！全烧了？太可惜了吧！”
赤月看也没看他，只将焚寂插入地面裂缝。地脉火源应召而动，顺着剑身涌入炉膛。炼器炉位于山门侧峰，本为锻造阵基所用，此刻炉口大开，火舌吞吐，发出低沉龙吟。
她掌心一压，血炎轰然爆发，如巨蟒般卷起所有散落之物。凡被火焰触碰者，表面骤然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那是血脉禁制被激活的征兆。
“带毒的东西，”赤月声音冷得像铁，“再贵也是砒霜。”
整座炼器炉猛然震颤，炉火由青转赤，再化作金红，仿佛有活物在其中咆哮。一件飞剑法宝刚要挣脱火舌，却被血炎死死缠住，黑纹寸寸崩裂，最终熔成一滴纯净灵液，坠入炉底。
钱多多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见过太多人为了资源拼死争夺，却从未见过有人亲手把一座金山推进火坑。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至少留几件做个样子吧？不然外界会说你们不念旧情……”
凰云抬手，星盘微转。两口未贴族徽、无符无印的食盒缓缓升起，从中飘出淡淡茶香。
“这两箱茶点，留着。”她说，“待客。”
其余万箱之物，已在血炎中化为灰烬。炉火越燃越旺，竟隐隐与护山大阵共鸣起来。凤凰虚影在夜空中一闪而现，双翼掠过山巅，将火光映照成漫天星雨。
墨辰从屋顶惊醒，雷翼一振就要冲来。凰云抬指一点，一道魂力轻柔却坚定地将他按回原地。
“不必。”她低声，“真正的战斗不在外敌。”
赤月仍立于炉前，肩头落了一层薄灰。她未曾察觉，眼中只有那团不断吞噬残渣的烈焰。焚寂深插地缝，剑柄微微震颤，似在回应某种久远的召唤。
“你说过，”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的道，是让我能随心活着。”
凰云走到她身侧，不再言语。星盘悬于半空，投下一幅光影——炉中万千禁制正在崩解，每一道破碎的符文都化作纯净灵气，反哺山门地脉。原本因仙盟渗透而略显滞涩的灵流，此刻竟开始加速流转。
“那今日，”凰云望着火焰深处，“便让这炉火告诉所有人：我们不受赐，只自取。”
风起，火星四溅。一粒火种落在赤月衣角，灼出一个小洞，边缘焦黑卷曲。
她不动。
钱多多默默后退几步，掏出玉简，一笔一划写下新条款：“凤鸾阁合作准则第一条——不收来历不明之礼，不论出处何门。”
写完，他抬头看了看那对并肩而立的身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曾以为自己最懂人心，如今才明白，有些人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们只守自己的路，哪怕脚下铺满黄金，也会一把火烧尽，只为走得干净。
炉火未熄，余烬翻腾。
凰云抬手，指尖微光拂过赤月肩头，灰烬无声滑落。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
赤月终于转身。
两人并行返回主殿偏厅，脚步一致，影子交叠。沿途灯火昏黄，映得赤金唇色依旧灼目。
钱多多站在原地，望着她们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可他知道，从今晚起，没人敢再拿“施舍”二字试探凤鸾阁。
偏厅内烛火摇曳。
赤月解下焚寂，随手靠在墙边。剑身残留血炎，仍在缓慢流淌，像呼吸。
凰云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凰家这次，比预想的急。”
“他们怕。”赤月接过茶，没喝，“怕我们真的站稳了。”
“所以想用温情绑住我？”凰云轻笑，“可惜，我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嫡女了。”
赤月盯着茶面，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片刻后，她忽问：“如果有一天，我也挡不住了呢？”
凰云放下茶盏，瓷底磕在桌上，一声轻响。
她看着赤月，一字一句：“那就换我来挡。”
赤月没再说话。她低头吹了口气，茶面涟漪荡开，倒影晃动。就在那一瞬，镜面般的水光里，她的嘴角似乎向上扬了一下。
但下一刻，一滴血从唇角渗出，滑过下巴，坠入茶中，晕开一朵暗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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