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声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赤月掌心猛地一烫，命锁带骤然发亮，像被点燃的引线，顺着她与凰云交握的手一路灼烧上去。她瞳孔一缩，身体还站在练剑场，意识却已不受控制地坠落。
眼前火炉的余烬炸开，地面裂成深渊，血色雾气翻涌而上，将她吞没。
——梦境战场，开启。
四周是焦土与残碑，天穹染着暗红，无数人影从灰烬中站起。有她曾斩于剑下的魔修，有战死边关的流浪儿同伴，还有……凰云。
不止一个。
十个，百个，千个。
她们都穿着凰云的衣袍，面容模糊又熟悉，手持利刃，围成圆阵，缓缓逼近。
“你护不住我。”最前方的幻影开口，声音却是真实的回响，“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死。”
赤月握紧焚寂，血炎自剑身腾起。
“滚。”
她一剑劈出，血炎如潮，将那道幻影斩碎。可灰烬未散，又一道身影浮现，这次是受伤的凰云，跪在地上，抬手求救。
“别丢下我……求你。”
赤月脚步一顿。
血炎微弱一瞬。
下一刻，四面八方的敌影同时出手，刀光剑影交织成网，直逼她心口。
危急时刻，命锁带猛然震动。
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梦境，清晰入耳：“这不是外敌，是你的道在反噬你的心。”
是凰云。
星力顺着命锁注入识海，赤月神志一清，血炎重新燃起，将袭来的兵刃尽数焚毁。
她喘息一声，环视四周。
这些不是敌人。
是她的记忆，她的恐惧，她不敢面对的软弱。
她怕的从来不是战败。
而是守护失败。
“你说得对。”赤月低语，目光扫过万千凰云幻影，“我不该怕你死。我该信你能活。”
话音落下，她不再防御。
反而主动踏前一步，迎向最近的幻影。
那幻影举剑刺来，她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刺入肩胛。
痛感真实。
但她笑了。
“你要活着。”她盯着幻影的眼睛，“哪怕我变成灰，你也得走出去。”
幻影僵住，随后化作灰烬飘散。
其余敌影开始动摇。
可就在此时，又一道凰云出现，这次是昏迷的模样，被锁链缠绕，悬于半空。黑雾从她体内渗出，逐渐凝成人形——正是虚无教首。
“她已经不行了。”教首冷笑，“你守不住任何人。”
赤月怒吼，挥剑冲上。
可每斩一剑，就有更多黑雾凝聚，更多凰云幻影出现，哀嚎、怒斥、哭泣声此起彼伏。
她的战意开始溃散。
血炎领域收缩，边缘崩解，露出背后无尽的虚无黑潮。那黑潮蠕动着，像一张巨口，等待吞噬她的意志。
“不能倒。”她咬牙，“不能松手。”
可她感觉不到凰云的手了。
命锁带的连接变得微弱。
识海深处，凰云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她不断输送星力，但赤月的识海太过混乱，反噬之力越来越强。她袖中的星盘裂开一道细纹，银丝一根根断裂。
墨辰趴伏在屋顶，爪子死死抠住瓦片，雷翼微微颤抖。
他能感觉到——下面的灵力波动正在失控。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却又像是要撕裂彼此。
“再这样下去……”他低声喃，“她们会一起毁在这关头。”
练剑场内，赤月单膝跪地，焚寂插进焦土支撑身体。四周敌影狞笑逼近，血炎只剩薄薄一层护体。
就在最后一丝火焰即将熄灭时，焚寂突然震颤。
嗡——
一道古老而暴烈的意志从剑灵深处苏醒。
【守一人，即守天下。】
八个字，如钟鸣贯脑。
赤月猛然抬头。
血炎倒卷而起，不再是被动燃烧，而是自主扩张，形成环形领域，将所有敌影笼罩其中。
“我不是为了杀戮而战。”她站起身，剑指苍穹，“我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血炎暴涨，颜色由赤红转为暗金，焚尽一切幻象。那些模仿凰云的身影，在火焰中化为星尘，随风消散。
天穹裂开一道缝隙。
星光洒落。
梦境战场开始崩塌。
可就在这时，识海边缘出现裂痕，黑潮趁机渗入，迅速蔓延。凰云的星力几近枯竭，命锁带光芒闪烁，随时可能断裂。
赤月没有犹豫。
她反手握住焚寂，割开掌心，将鲜血滴在剑身。血炎顺着命锁带逆流而上，涌入凰云经脉。
凰云浑身一震，苍白的脸色恢复一丝血色。
她立刻抓住机会，催动残存魂力，在识海虚空展开星盘残影，布下临时“万象归元阵”。
银丝铺展，星光汇聚，裂隙被逐一封印，黑潮退散。
战场终焉。
梦境消散。
唯有一片星空留存，中央悬浮着一柄虚幻长剑，剑身刻着一个字——
融。
赤月睁开眼。
现实中的她仍与凰云十指交扣，命锁带微光流转，两人掌心相贴处，灵力自发旋转，形成微型阴阳鱼状漩涡。
凰云也缓缓睁眼，呼吸微弱，但眼神清明。
“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一把剑。”赤月声音沙哑，“上面有个‘融’字。”
凰云点头，指尖轻抚星盘裂痕：“那是道种的投影。我们的路，可以合流。”
墨辰从屋顶跳下，落在院中，爪子踩在焦土上，留下浅浅印痕。
他抬头看向二人，低声道：“主上们的战斗……没人能插手。”
赤月没有回应。
她只是握紧了凰云的手。
命锁带依旧连着她们，灵力仍在交汇。
识海深处，那柄刻着“融”字的虚幻长剑，悄然转动了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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