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于沙龙断案,连番受挫,沦为笑谈之事,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清溪县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间,人人皆以此为乐,言及吴县令分析狗洞、剖析家事之窘态,无不抚掌大笑。
然而,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料。吴良自觉颜面扫地,那“清溪沙龙”的名头,却因此番闹剧而愈发响亮。如今在清溪县,你若不知“沙龙”为何物,便算是落了伍。其风头之盛,一时无两。
唐成与金灿灿二人,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沙龙名声大噪,会员与日俱增,银钱如流水般涌入;忧的是这名声似乎……有些跑偏。如今找上门来的,已不满足于听曲、论武或是看县令出糗,尽是些光怪陆离之请托。
这日,二人正于沙龙小院核算账目,忽见师爷贾文明手持一份泥金请柬,步履匆匆而来,面色颇为古怪。
“唐公子,金公子,”师爷将请柬递上,语气复杂,“此乃邻县周员外遣人送来的,指明要交予‘清溪沙龙’之主事人。”
唐成接过请柬,入手沉甸,展开一看,只见其上字迹工整,言辞恳切。大意是周员外家中近来颇不太平,常有异响,器物自行移动,请了数位法师做法皆不见效。听闻清溪县有“沙龙”之地,汇聚三教九流奇人异士,尤其擅长剖析疑难(虽方式奇特),故特来求助,愿奉上重金,请沙龙派遣高人前往驱邪镇宅。
“驱……驱邪?”金灿灿凑过来一看,舌头都有些打结,“成哥,这……这活儿咱们接不了吧?咱们是沙龙,不是道观啊!”
唐成也是眉头紧锁,手摇折扇的速度却不自觉加快。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光芒:“灿啊,此乃天赐良机也!”
“良机?”金灿灿愕然,“成哥,莫非你除了《嫖圣心得》,还通晓《驱邪宝典》?”
“非也非也!”唐成压低声音,“你想想,那周员外乃是邻县有名的豪绅,家资巨万。若能办成此事,我‘清溪沙龙’之名,必将传遍周遭数县!此等扬名立万之机,岂能错过?”
“可……可我们哪会驱邪啊?”
“何必亲自出手?”唐成狡黠一笑,“我等可效仿县衙采买之例,居中调度,广发‘英雄帖’,招募能人异士前去办理!我等只需甄别真伪,抽取佣金即可。成了,名利双收;不成,也与你我无干系!”
金灿灿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成哥这脑子,若是用在正途,考个功名怕是早已手到擒来。
二人计议已定,便真的草拟了一份“招募启事”,张贴于沙龙门口,言明邻县周府重金诚聘驱邪高人,由“清溪沙龙”作保推荐。
消息一出,清溪县再次沸腾。平日里那些号称能掐会算、精通符箓的“高人”们纷纷涌向沙龙,争抢这单“大生意”。有背着桃木剑的,有捧着罗盘的,有声称能请动九天玄女的,甚至还有个卖耗子药的,说自己配的药粉能驱一切“阴邪之物”……沙龙院内,一时间乌烟瘴气,怪力乱神齐聚。
唐成与金灿灿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被一群“大师”围着,听得头昏脑涨,只觉得比扫十个赵日天的宿舍还要累。
“成哥……我看那个穿八卦袍的,像个骗子……”
“那个拿铃铛的,口水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要不……咱们还是推了吧?”金灿灿打起了退堂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唐成硬着头皮,“选!就选那个……看起来最仙风道骨的!”
他们最终选定了一位自称“云鹤真人”的老道,此人须发皆白,手持拂尘,言谈间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气质,关键是报价适中,答应事成后分润三成予沙龙。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云鹤真人”到了周府,法事做到一半,竟被周员外家那只因为受惊过度而躲在房梁上、半夜才下来偷食、故而造成“器物自行移动”假象的……肥猫,一爪子挠在了脸上!
“喵呜——!”
“哎哟!贫道的脸!”
法坛倒塌,符纸乱飞,“云鹤真人”捂着脸狼狈逃出周府,连拂尘都丢在了里面。
周员外气得火冒三丈,当即修书一封,连带着那只罪魁祸首的肥猫(装在笼子里),一并差人送到了清溪县衙,痛斥“清溪沙龙”推荐妖道,欺诈钱财,要求严惩!
吴良看着公堂上周员外的控诉信和那只对着他龇牙咧嘴的肥猫,再想想自己之前在沙龙的遭遇,只觉得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这破产兄弟,是真能惹事啊!都惹到外县去了!
他正要发签拿人,却见柳芸娘从后堂转出,看了看那信,又看了看那只猫,竟是微微一笑。
“夫君,此事倒也未必是坏事。”柳芸娘轻声道,“至少证明,那周员外家并非闹鬼,而是闹猫。唐成他们,歪打正着,也算帮人解了一惑。”
吴良:“……” 夫人你这偏袒得也太明显了吧!
柳芸娘又道:“不过,沙龙之事,确需约束。招摇撞骗,终非长久之计。夫君可传话于他二人,若再敢承接此类不明之请托,便查封了那沙龙。”
命令传至沙龙,唐成与金灿灿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保证绝不再犯。此番驱邪闹剧,虽未获分文,反而赔了些许“真人”的跑路费,但好在有夫人转圜,总算有惊无险。
经此一遭,二人狂热的头脑总算冷静了些许。金灿灿拍着胸脯后怕道:“成哥,我看咱们还是老老实实搞保洁、办沙龙便好,这‘奇人异士’的买卖,水太深,把握不住啊!”
唐成望着那“清溪沙龙”的招牌,长叹一声,深以为然。这名声大了,麻烦也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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