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冰原如同一个巨大的、布满尖牙的冰霜巨口,贪婪地吞噬着一切敢于踏足其间的生命。
狂风是这里永恒的主宰,卷起地面坚硬的冰粒,抽打在所有移动的物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吼。
这里的环境能见度降低到不足十米。
好像世界只剩下一片混沌的、令人绝望的一片白色。
小队在这片白色的地狱里艰难跋涉,像几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在冰川的皱纹里挣扎求生。
李国华走在最前面,或者说,是试图走在最前面。
他(李国华)的晶化右眼此刻如同一个嵌入骨头的冰坨,持续释放着针扎般的刺痛和冰冷的灼烧感,视野里只剩下扭曲的光影。
老谋士(李国华)几乎完全依靠残存的左眼和模糊的方向感在导航。
他(李国华)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虚浮而不确定。
寒风灌进他肺部,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他弯下腰,差点跪倒在冰面上。
“老李!”马权的声音透过风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马权)独臂持着那柄愈发诡异的邪剑,剑柄处的黑色花朵在风雪中微微摇曳,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他(马权)必须分出更多精力来保持平衡,独臂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成了一个巨大的劣势。
他(马权)将虚弱的包皮半护在身后。
包皮的脸色很惨白。
失聪让他被困在绝对的寂静里,只能依靠视觉捕捉队友的动作和表情,每一步都走得踉跄蹒跚。
刘波成了实际上的开路者。
他(刘波)体表的辐射骨甲在冰粒持续击打下发出“噼啪”的细响,幽蓝的微光在白茫中显得格外诡异。
骨甲为他抵御了大部分风寒。
但骨髓深处的那股灼痛却从未停歇,如同有烧红的铁丝在他的骨髓里来回拉扯,让他的脸色铁青,牙关紧咬。
刘波用自己的身体撞开那些相对细小的冰棱,用覆盖着骨甲的拳头砸碎挡路的薄冰,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勉强通行的路径。
但他不敢过于用力,生怕剧烈的能量波动会再次惊醒这沉睡冰原里更可怕的东西。
火舞走在队伍中间,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条机械右腿上。
这条利用堡垒军械库残料和热能拳套核心打造的义肢,曾经是她重新站起来的希望,是她在失去血肉之腿后与命运抗争的证明。
但此刻,它却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极端低温像最阴险的敌人,无声地侵蚀着它的每一个部件。
金属关节变得僵滞,活动时发出的“嘎吱”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频繁,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锈死。
内置的液压系统运作得异常艰难,她能感觉到液压油在管道里像粘稠的糖浆般缓慢流动,提供的动力断断续续。
每一次抬腿,每一次落地,都需要她付出巨大的精神和体力去精确控制。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
她(火舞)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了——
这是金属疲劳和系统濒临崩溃的前兆。
她(火舞)死死盯着前方刘波开辟出的路径,努力选择最平稳的落点,祈祷它能坚持得再久一点,至少撑过这片该死的冰原。
“我们……必须慢一点……”李国华喘着粗气,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前面……裂缝很多……我看不清……”
他(李国华)的话音未落,火舞的机械腿踩中一块被冰雪覆盖的松动石块。
腿部的液压系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一颤,她整个人向前扑去!
“小心!”马权眼疾手快,用独臂一把捞住她。
但自己也差点被带倒。
火舞稳住身形,心脏狂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低头看着那条义肢,膝关节处的一个压力指示灯正在疯狂闪烁,从绿色跳到了刺眼的红色。
“它快不行了。”火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液压油可能都快冻住了。”
马权面色凝重地看着前方。风雪暂时小了些,隐约露出前方一道巨大的阴影——
那是一条宽阔的冰裂缝,像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我们还能绕过去吗?”刘波喘着粗气回来问道。
他(刘波)刚才砸冰耗费了大量体力。
李国华眯着几乎失明的右眼,艰难地观察了片刻,绝望地摇头:
“太长了……看不到头……绕行……我们时间不够……燃料和血清也……”
他(李国华)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绕行意味着更多的消耗和不可预知的危险,他们很可能倒在抵达灯塔之前。
“裂缝宽度呢?”马权沉声问。
刘波走到裂缝边缘,小心地探身向下望了一眼,深渊里只有呼啸的黑暗。
他(刘波)捡起一块冰扔过去,冰块划着弧线,落在了对面的边缘。
“差不多极限距离!”刘波吼道,“助跑跳应该能过!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了火舞的机械腿上,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但是她的腿根本不可能提供足够的、稳定的爆发力。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寒冷。
火舞看着那道吞噬光线的黑暗裂缝,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条不断发出抗议声的机械腿。
队友们疲惫而沉重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她(火舞)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坚意。
“我能跳!”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帮我一把,给我一个初速度推到对面边缘,我能抓住!”
“太危险了!”马权立刻反对。
“没有更安全的路了!”火舞打断他,语气异常强硬,“这是唯一的选择!
我的腿我知道!
它还能撑这一次!”她像是在说服队友,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马权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又看了看李国华虚弱的模样和包皮茫然的眼神,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计划很简单。
刘波第一个跳过去,他力量最强,落地相对安全。
他(马权)在对面接应。然后马权辅助火舞,给她一个向前推送的力,帮助她越过最危险的距离段,只要她能扒住对面边缘,刘波就能把她拉上去。最后马权带着包皮过去。
刘波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猛地前冲!
覆盖骨甲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他像一颗炮弹般稳稳地砸落在裂缝对面,冰面被他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过来!”他转身吼道。
轮到火舞了。
她(火舞)后退到极限距离,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将全部意志力都灌注到那条冰冷的机械腿中。
马权站在她侧后方,独臂蓄势待发。
“走!”火舞低喝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机械腿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液压系统超负荷运转的嗡鸣尖锐刺耳。
第一步,第二步……就在她蹬地起跳的瞬间——
“嘭!!!”
一声沉闷却清晰的爆裂声,压过了风嚎!
机械义肢膝关节侧后方最粗的一根主液压管路,再也无法承受瞬间爆发的巨大压力和低温脆化,猛地炸裂开来!
黑色的、因为低温而变得极其粘稠的液压油如同溃堤般喷溅而出,溅在洁白的冰面上,触目惊心!
预期的强大推力没有出现,反而是一股失控的、扭曲的力道从腿部传来!
“呃啊!”火舞惊呼一声,跃起的动作完全变形,力量不足,高度也远远不够。
身体在空中无助地向前飘了一段,随即猛地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双手猛地扒住了裂缝对面边缘一块凸起的冰棱!
身体像钟摆一样狠狠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剧痛从撞击处和紧抓冰棱的手臂传来,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那条彻底报废的机械腿无力地悬垂着,断裂的液压管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粘稠的黑油,像是一条死去的怪物的触须。
重量惊人,正残忍地拖拽着她向下滑!
“火舞!”马权和对面的刘波同时惊呼!
马权立刻扑到裂缝边,独臂死死抓住火舞的一只手腕。
刘波也扑过来,试图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臂或者衣服。
然而,喷溅出来的液压油污染了冰面,也弄湿了火舞的衣袖和手套。
一切变得异常湿滑!
马权独臂难以发力,手指正一点点地从她沾满油污的手腕上滑脱!
刘波也因为冰面太滑,难以找到稳固的发力点,试了几次都没能抓牢她!
火舞能清晰地感觉到马权的手指正在一点点松开。
寒冷的死亡气息从深渊下扑面而来,拉扯着她的身体,诱惑着她放弃。
她(火舞)抬头,看到马权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庞,看到刘波焦急狂怒的眼神,也看到了自己那条如同沉重铁锭、彻底背叛了她的机械腿。
一瞬间,无数画面闪过脑海:
堡垒里失去腿部的剧痛,哨站里自己要求截肢时的坚决。
简陋义肢打造成功时的微弱希望,一路走来它带来的支撑与此刻的致命负担……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清醒。
这样下去,三个人都会掉下去。
必须做出选择。
她(火舞)再次看向马权,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马权!松手!
这样下去没用!把它弄断!”
马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抗拒:“不行!”
“这是命令!”火舞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砍断它!快!
我撑不住了!”
她(火舞)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正在因为寒冷和冲击而失去知觉,滑脱就在下一秒!
马权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马权)看着火舞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又看了一眼那不断滴油、将所有人拖向死亡的沉重义肢,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咆哮!
他(马权)猛地松开了抓住火舞手腕的那只手——
在火舞身体向下微微一坠、刘波失声惊叫的瞬间——
他(马权)空出的右手并指如刀,体内那与邪剑共生后变得愈发诡异的九阳真气疯狂涌向指尖,使其瞬间变得赤红、灼热、散发出熔铁锻金的高温!
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果决,他的手刀精准无比地斩向义肢与大腿残端连接的机械接口!
“嗤——!”
高温真气与冰冷的金属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声响,白烟冒起!
特制的合金卡扣和连接件在如此凝聚的高温能量冲击下,瞬间熔断、变形、崩飞!
重量骤然消失!
“拉!”马权和刘波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全身力量爆发,借着这宝贵的间隙,猛地将瞬间轻了许多的火舞一下子从裂缝边缘拽了上来!
三人滚作一团,瘫倒在裂缝对面的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颤抖。
火舞躺在冰冷的冰面上,空洞的眼神望着灰白色的、旋转的天空。
右腿根部传来了冰冷的、空落落的刺痛,那是连接处被强行破坏的物理创伤,以及……
再次失去支撑的心理剧痛。那条曾经代表着重生与抗争的机械义肢,此刻已坠入脚下无尽的黑暗深渊,连同里面可能残存的最后一点“希望”。
风雪依旧呼啸,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从未发生。
刘波挣扎着爬起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马权喘匀了气,看向身边一动不动的火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火舞缓缓地坐起身,目光扫过自己空荡荡的右腿裤管,那里已经被冰冷的液压油浸透、冻结。
她(火舞)没有哭,甚至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被抽空了所有情绪的疲惫,和一种深可见骨的苍凉。
她(火舞)失去了她的腿。
又一次。
这一次,连冰冷的钢铁和虚妄的支撑,也一并失去了。
她抬起头,望向风雪后方那若隐若现的灯塔轮廓,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走吧。”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没时间休息了。”
她(火舞)用手撑地,试图单腿站起来。马权立刻上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的支撑。
小队再次集结,沉默着,向着那片似乎永无止境的冰原深处,向着那座命运的灯塔,继续跋涉。
只留下身后冰裂缝狰狞的巨口,以及冰面上那一滩迅速被冰雪覆盖的、污浊的黑色油渍。
喜欢九阳焚冥录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九阳焚冥录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