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即颁诏:水退之后,沿岸筑石渠、设医营,以丹砂煮水,遍饮三军与庶民。
又命清以疫气炼“水府丹”,预封于井台,使后人饮此得免寒疫。
巴清私记:
“他引水吞魏,却用我一瓶丹砂为后世解毒。
杀戮与救生,同在一道波纹。
我低头取浊水,忽然懂得:
他的天下长生,
始于白骨,终于万井甘泉。”
墨迹在这里顿了一下,纸面有细小的毛边,像笔者曾提笔迟疑。
“毒、疫、尸气三重叠”一行,让清晚指背瞬间起栗:
这不就是“宿主共生质粒”最原始的模型?
水退→石渠→医营→丹砂煮水,一整套“环境-微生物-人”闭环,
和她在b9冻库里做的“端粒-菌群共培养”竟然同构!
她几乎能听见pcR仪“滴——”一声,曲线从0.18跳到0.20,平台完美。
“原来你早就跑过这组实验……”
她对着两千年前的那双手轻声说,喉头滚动,像把钦佩咽进胃里,却烫得胃壁发疼。
再翻——
【六】秦王政二十四年。
获楚宫巫典,帝急召清共研。
“此中或有延寿良方,可解黔首早夭之苦。”
楚巫献童男女炼丹术,帝掷典于地:
“朕求的是苍生长寿,非一人永生。”
清夜拾残卷,见帝批注:
“若得百岁普照万民,虽九死其犹未悔。”
巴清私记:
“他遍寻巫典,原非为己,
是想把天下人的夭亡挡在一代之内。
我留一页,替他把江山续命,
也替他把三百个童年还给田野。
他骂我心软,
却伸手替我挡了夜雨——
原来帝王也有不敢看的天真。”
看到这里,清晚指尖蓦地一紧,纸页被捏出半月形折痕。
灯影下,帝掷典于地:“朕求的是苍生长寿,非一人永生。”
这句话,太像哥哥清晏在立项书里写的那行加粗黑体:
“端粒延伸若只为富人买命,项目即刻终止。”
她把呼吸压成4-7-8,却压不住眼眶发热。
月光落在“三百个童年还给田野”一句,像给那行字镀了一层银边,也给她视网膜镀了一层泪。
“原来你也被‘天真’吓到过……”
她抬眼,供桌上长明灯已灭,只剩她眸子里那点光,摇摇欲坠,却固执地不肯熄。
继续往后翻——
【七】秦王政二十五年。
帝忽闭宣室,三日不朝,传旨“寒热侵体”。
清持九叶灵芝入殿,却见灯影下他衣冠如雪,眸光澄明。
帝拂袖拒药,低声问:“寡人若死,卿当如何?”
清跪曰:“采药南山,终老林泉。”
帝探手扣其腕,掌心炽若烙铁:“不准。”
巴清私记:
“原来病是假,试我是真。
他一句‘不准’,把天下与我同锁一诏。
我知他惧非黄泉,
惧无人替他续百姓百年春。
灼烫所及,
我以脉息为契,
若长生可炼,
我先炼江山,再炼他眉间未落的雪。”
读到这里,清晚下意识抚住自己左腕。
玄鸟胎记正随着心跳一涨一缩,温度比梦里还高。
那一瞬,她几乎分不清是帝王在试巴清,还是两千年后的自己在试数据:
“若我死了,项目怎么办?”
“不准。”
——简单的两个字,像热激转化,42c一击,质粒成功钻进宿主。
她把额头抵在书页边缘,纸张凉得像铝制金属浴,却让她鼻尖发酸:
“原来你也怕无人替你续百姓百年春……”
泪砸在“先炼江山,再炼他眉间未落的雪”一行,墨字被水晕开,铁画银钩的笔画瞬间断成乌色的河,沿纸纹四处决堤。
又一页——
【八】秦王政二十六年。
泰山封禅,云海上涌。
帝立绝顶,忽问:“章台旧丹,尚余否?”
清出玉瓶:“十年陈砂,色如新血。”
帝接瓶,扬手撒向云崖,赤痕瞬息化雨。
巴清私记:
“他撒丹砂,像把十年杀伐撒成朝霞;
赤雨落处,皆是他预留给后人的寿域。
我站在他半步之后,
看云海把我们的影子融成一人,
若长生有象,
当是此刻:
他掌天下,我掌他未说的百年。”
读完最后一句,清晚忽然仰头,把后脑抵住供桌边缘,木质冰凉,像-20c的金属 pcR 架,瞬间把涌上来的热意压住。
月光此时正好移到她脸上,照得肤色近乎透明,淡青血管在额角隐跳。
她闭眼,心跟着那道赤雨一起坠,
落在云崖,也落在她心底最空白的那格pVdF膜。
“他撒的是十年杀伐,也是留给后人的寿域……”
她终于懂得,那跨越两千年的梦境从何而来。
那不是梦,是烙印在血脉里的记忆,是巴清未曾宣之于口的“我掌他未说的百年”,
在时光的彼端,与她此刻守护清晏心血、追寻“平衡之钥”的意志,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00:20。
清晚把暗谱合上,动作极轻,却仿佛替两千年前的那人阖上了一道锋刃。
她没再翻页。
今夜读到的,已足够压沉离心管,也足够点亮荧光屏。
她低头,把书脊抵在额头,冰凉一路渗进颅骨,却压不住胸腔里那团火。
火里映着:
大梁城的浊水、楚宫巫典的飞页、宣室殿的假病、泰山巅的赤雨……
一幕幕,在她血液里跑出一条完美的平台——0.20,不再只是数值,是被人用天下铺就的约定。
泪还挂在睫毛,却不再坠落。
她伸手,把两册书重新摆回乌木龛,锁扣“咔哒”合上,声音轻得如同一次心跳,
却足以把两千年前的赤砂与两千年后的自己,
锁进同一个循环。
她合拢手指,把钥匙扣在腕间玄鸟上。
“巴清,你守的百年,我替你续。”
她轻声说,声音低得只够自己听见,却带着枪头装盒时的笃定。
“——也替我哥,也替天下人。”
长明灯灭,月光也恰好走到窗棂最末一格,像给实验按时关掉了激光通道。
清晚退后两步,忽然朝供桌方向,做了一个科学家极少用的动作。
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不是拜祖先,是拜那对隔着两千年、仍不敢回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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