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飘向门外——
隔着单向玻,童烟的指节正在疯狂敲击虚拟键盘,魏樵把折叠尺当拐杖,在地上画栅格草图。
黎炬抱着幽霾原型机,像抱着随时会醒的早产儿,
祝寂把芯片贴在耳畔,仿佛能听见65db外的心跳。
他收回视线,声音压得比呼吸还低,“0号最后还补了一句让我整夜睡不着的话:
‘温柔一点,也要快一点。’”
“温柔?”吴拾笑出一声气音,
“温柔是把刀,刀背朝外,刀刃朝里。
你们只管赶路,别问刀口对准谁。”
倦意重新爬回他的眼角,他垂下眸:“至于0号催的进度,照办就是。
天要下雨前,蚂蚁都会忙着搬窝。
不是怕雨,是怕雨来的时候,没地方躲。”
“天要下雨”四个字,石子似的砸进柳澄邈心湖,涟漪一圈圈荡开,冷得他后脊发紧。
他不敢再探,只深深躬身:“是,先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稳住呼吸,抬眼时眉心已挤出一道川字:“还有一件事,我怕是……快要按不住了。”
“苗星墨?”吴拾抬头看向他。
柳澄邈苦笑点头:“我拨了三十七个顶尖科学家给他,他倒好——把三十七颗脑袋全按在自己心跳上,跟着一起超速。
四天四夜,眼白翻得全是血丝,还亮得吓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他是真天才,百年难遇的那种。
可再这么熬下去,身体先成灰。
先生,您能不能……去看看他?
这世上,能让这些天才心甘情愿服软的,也就只有您了。”
吴拾闻言,指尖晶石一顿,暗金光泽流转,映出他眼底一丝了然。
“他不是在服谁,是在和时间为敌,
偏偏时间这东西,连我都只能让它慢些走,
却不能叫它回头。”
柳澄邈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
“先生,您若不去,我就只能给苗星墨打镇静剂——
一打,他脑子就废了;
不打,他心脏就炸了。
两条路都是罪人,我选不过来。
您当我懦弱也好,僭越也罢,今天这扇门……我只能用身子替您开着。”
说完,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住桌尾,右手反扣桌沿,左手背在身后。
吴拾声音倦淡,却听不出半点温度,
“天才和疯子,原本就是硬币的两面。
一面刻着‘答案’,一面刻着‘代价’。
苗星墨现在把硬币立在了指尖,你怕他下一步就翻到‘代价’,收不回来?”
“是,”柳澄邈苦笑更甚,“我怕他还没找到答案,自己就先成了我们需要修复的‘遗体’。”
“带路吧。”吴拾转身,朝会议室门口走去,“去看看这枚硬币,还能不能翻回来。”
柳澄邈疾步追上,磁轨感应到两人重量,悄然浮起,无声滑向西北区尽头的隔离悬浮梯。
梯门合拢的刹那,他低声补了一句:
“实验区在负280米。
我把他的团队单独隔进‘回声舱’,屏蔽一切外部时钟,让他按自己的心跳节拍来。”
“他把整层S-000改成单人实验室,门禁只认他、我和那枚小熊纽扣。
三十七位专家被切成六班,每班六小时。
他自己把折叠床架在真空腔外,这几天几乎没合眼。”
“折叠床?”吴拾哂笑,“殡仪馆的停尸台也是折叠的,他提前适应。”
梯门一开,冷空气混着臭氧与焦苦咖啡味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防爆玻璃后灯火惨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咖啡因和神经紧绷的味道。
七八名科学家散落其间,面带倦色。
可每当苗星墨沙哑地报出一个参数时,他们便像被电击般猛地弹起,手指飞舞。
苗星墨背对众人,白大褂下摆覆着一层盐霜,那是汗液蒸干后的神经递质结晶。
他左手攥着裂脸小熊,右手在悬浮屏上拖拽一条赤红曲线,像把心跳拉成薄刃。
柳澄邈刚抬手欲敲门,吴拾已推门直入。
消毒水味与咖啡味轰然相撞,发出无声的“嘭”。
听见脚步声,苗星墨没回头,声音先劈过来,哑得不像样:
“柳董,再给我两台飞秒激光,信噪比还能再剥一层皮。”
柳澄邈刚要开口,吴拾抬手:“苗星墨,
你把朵朵的命押在心跳上,问过心跳答不答应?”
“吴先生?”苗星墨猛然转身,“您来了。”
他声音哑得带着火星子,侧身指向屏幕:
“呼吸模振幅0.07%,比昨晚高一倍,可——
再往下,信号被真空涨落淹死。
像把耳朵贴在墓碑上听地底说话,却只听见自己的血在耳膜里撞。”
周围的几位科学家闻言,脸上都掠过一丝不忍与同情,他们显然早已听过这个绝望的比喻无数次。
吴拾扫了一眼数据,语气淡得像给遗体盖布:
“涨落不是噪声,是朵朵在敲门。你把门加厚,她当然敲不开。”
苗星墨抬眼,血丝在泪里炸成雾:“我什么都试了——
虚粒子俘获栅、氯空穴掺杂、声子边带冷冻…………所有捷径都堵死。”
“因为捷径本来就不存在。
退相干不是裂缝,是墙。
墙得拆,不是补。”
苗星墨喃喃:“拆墙需要炸药……朵朵在墙里,炸药会连她一起震碎。”
“所以炸药不能放在墙内。”吴拾垂眸,碎发在眼睑投下一道极黑的线,“得放在观测者身上。”
柳澄邈在一旁轻声开口:“先生……您是让苗教授自己当炸药?”
“当桥梁。”吴拾纠正,“用你大脑里8x101? 个微管光子做分布式缓存,把127次迭代拆成3秒poVm序列,让退相干在神经网里泄洪——波不碎,墙自裂。”
吴拾抬手,晶石在指尖一转,暗金弧光扫过屏幕,直接把那条漂移线切成三帧。
“承重钛壳不动,内壁镀3mm单晶硅,表面磨到0.01μm,让涨落自己照镜子,照累了就安静。”
这番话如同天外梵音,让旁边几位原本疲惫不堪的科学家瞬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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