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傅景宸在食堂聊完那番话,刘莉心里那个“磨床问题”的想法总算落地了——不再是瞎琢磨,有了实打实的方向,就等着看图纸验证了。
傅景宸办事挺利索,转天傍晚刚下班,就在车间门口拦住了刘莉。他手里攥着个旧牛皮纸档案袋,袋口用细麻绳捆得紧紧的,见了刘莉,还左右瞅了瞅,才把她往墙角拉了拉,声音压得低:“东西找到了,就是…这儿人多眼杂,不方便看。”
刘莉心一下子提起来,赶紧点头:“那去哪儿?”
“厂部大楼的阅览室,晚上没几个人,还有大桌子能铺开图纸。”傅景宸说。
俩人没一块儿走,前后隔了几步,慢慢往厂部挪。初秋的天暗得快,路灯早亮了,昏黄的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刘莉攥着衣角,心里又紧张又期待——那图纸可是解开磨床问题的关键,能不能成,就看这个了。
阅览室在厂部大楼最里头,门口值班的老张头正趴在桌上打盹,听见动静抬了抬眼,见是傅景宸,摆了摆手:“进去吧,记得锁门。”
傅景宸拉亮桌上的绿罩台灯,暖光洒在红漆桌面上,他小心地解开档案袋的麻绳,掏出一叠图纸。一铺开,一股子旧油墨味就飘过来,蓝底白线的图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齿轮、轴杆,线条细得跟头发丝似的,还有一堆弯弯曲曲的德文,看着就眼晕。
“就这几张,是磨床传动系统的局部图,不是全套的,好多标注还是德文。”傅景宸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本翻得卷边的《德汉机械词典》,还有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我大学时学过点德语,专业词还得靠查,慢慢来吧。”
俩人立马忙活起来。傅景宸负责翻词典认德文,看见“Zahnrad”就圈出来,查完在旁边写“齿轮”;碰到“Achse”,就标上“轴”;翻到“Spiel”时,他突然停住,眼睛亮了:“这个是‘间隙’!啮合间隙!”
刘莉凑过去一看,图纸上那处标注旁边,傅景宸写了“0.02-0.04毫米”,她倒吸口凉气:“这么小?就几丝的间隙?”
“高速传动的齿轮,间隙都得这么精。”傅景宸指着图纸上俩咬合的斜齿轮,“你看这组,应该是把电机的劲儿传到工作台丝杠上的,转速指定高,要是间隙变了,转起来肯定颤。”
刘莉盯着图纸,脑子里慢慢画出三维的样子——俩齿轮咬得紧,要是热胀冷缩让间隙小了,或者轴有点歪,转快了能不抖吗?这不就跟她之前猜的一模一样!
时间过得飞快,窗外早黑透了,阅览室里就听见翻词典的“哗啦”声,还有俩人偶尔的低语。老张头进来续了回热水,见他俩趴在图纸上没动,也没多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了。
可难题也不少——好多德文缩写查不到,比如“Lager”后面跟个“K”,俩人猜了半天,才觉得可能是“轴承座”;还有些公差符号,长得怪模怪样,词典里根本没有,只能对着图纸上下文瞎蒙。
“你看这个联轴器,好像能稍微歪点补偿?”刘莉指着图纸上一个奇怪的结构,“要是轴有点窜动,它能调过来?”
傅景宸凑过去看了半天,又翻了会儿词典:“可能是…不过旁边这段注释说,得在设备热起来之后调预紧力,要是冷态调错了,热了就可能跑偏。”
这话刚落,傅景宸突然拍了下桌子,把刘莉吓了一跳。他指着图纸角落一个放大图,声音压得低却特兴奋:“这段我看明白了!说这个高速齿轮轴,安装的时候得考虑热变形,用锁紧螺母调预紧力补偿,要是预紧力松了,轴就可能窜,齿轮啮合就歪了!”
刘莉一下子站起来,差点碰倒椅子:“就是这个!肯定是预紧力松了,轴窜了点,齿轮没咬对,转起来才颤!”
俩人都忘了累,又对着图纸琢磨半天,刘莉还在白纸上画了传动路线,标上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傅景宸则把关键的德文注释都抄下来,翻译成中文。
直到老张头又进来,手里拿着个搪瓷缸:“俩娃,快十一点了,阅览室得锁门了,明天再弄吧。”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胳膊腿都僵了,眼睛也花了。傅景宸小心地把图纸叠好,放回档案袋,刘莉则把写满字的白纸收起来,跟宝贝似的揣进兜里。
走出厂部大楼,夜风一吹,俩人都打了个哆嗦。厂区里静悄悄的,就远处有巡逻的脚步声。
“今天算没白来,至少找到问题在哪儿了。”刘莉搓着手,语气里满是激动。
“嗯,不过还得想办法证明,还得有调整方案,不然厂里不一定让咱们动。”傅景宸说。
“我知道,”刘莉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机加工车间方向,“咱们得先做个测量计划,再想想用啥工具调,一步一步来。”
傅景宸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笑了:“行,我跟你一起弄。”
俩人在路口分开,刘莉往宿舍走,手里攥着那几张写满字的纸,心里踏实得很。虽然图纸还有好多没看懂的地方,但至少找到关键了——就像在黑夜里找到了一点光,接下来,就朝着光的方向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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