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那短暂的寂静,比刚才的争论更让人难受。刘莉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探究的,怀疑的,甚至还有一丝……看笑话的?
陈思远组长终于开口了,他没看刘莉,目光扫过刚才提出质疑的几个人,最后落在周伟身上:“周工,你觉得呢?从理论上看,刘莉同志提出的这个‘预应力补偿’思路,有没有依据?”
周伟扶了扶眼镜,语气谨慎:“陈组长,单纯从力学原理上讲,主动施加反向应力来抵消变形,这个方向是说得通的。弹性力学和材料力学里都有相关理论支撑。但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刘莉,“关键在于工程实现的精度控制。施加的预应力大小、方向、作用点,必须与后续切削力引起的变形趋势高度匹配,误差允许范围可能只在微米甚至亚微米级。这对夹具的设计、制造、调整都提出了极其苛刻的要求。以我们目前的条件……”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理论或许可行,但现实骨感,你这想法太超前,有点不切实际。
陈组长不置可否,又看向孙梅:“孙工,你的看法?”
孙梅说话更直接些:“想法确实很新颖,跳出了常规思路。但我担心的是稳定性。不同批次的材料性能有波动,刀具磨损状态在变化,甚至车间的温度湿度都可能影响最终效果。这么一个精细的‘平衡’操作,怎么保证在大批量生产中的稳定性和良品率?别最后成了实验室里的花瓶,中看不中用。”
其他几个持保守意见的同事也纷纷附和。
“对啊,万一算错了力,或者夹具稍微有点偏差,零件直接就废了,损失谁承担?”
“有这功夫琢磨这么复杂的装置,不如老老实实攻关材料或者优化现有工艺更稳妥。”
质疑声像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砸过来。刘莉紧紧攥着桌下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她知道会难,但没想到这么难。这些质疑并非胡搅蛮缠,都切中了要害,是她和傅景宸也还在努力思考和试图解决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清亮:“周工、孙工,各位老师提出的问题都非常关键,也正是这个思路需要攻克的核心难点。我承认,它现在还不完美,风险很大。但如果我们因为难就不去尝试,那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现有的路子走了这么久,效果大家也看到了。”她指了指桌上那摞反映高废品率的报告,“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新思路一点探索的空间呢?”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执拗。
会议最终没有当场定论。陈组长只是说“这个思路值得记录,后续再议”,便结束了讨论。
散会后,大家陆续离开会议室。刘莉默默收拾着自己的笔记本,能感觉到背后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和低声的议论。
“胆子是真大……”
“工人出身嘛,就喜欢搞点实在的,理论底子还是薄了点……”
“听说她跟理论组那个傅工走得很近,这几天老凑一块儿,这想法说不定……”
后面的话音低了下去,但那股子意味,刘莉听懂了。他们不仅质疑她的想法,甚至开始质疑这想法的来源,和她这个人。
傅景宸走过来,想帮她拿东西,刘莉轻轻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走得太近,只会让那些闲话更有市场。
她独自一人走出会议室,走廊里的穿堂风吹过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初来时的兴奋和找到方向的激动,被这兜头的凉水浇灭了大半。
她不怕技术上的难题,但她有点讨厌这种藏在专业质疑背后的人言可畏。
这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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