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师傅那番硬气的担保,像给浑水里撒了把清石灰,总算把车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压下去了。冷却液那事儿被当成内部问题查,赵主任亲自盯着,虽说没把谁揪出来明着罚,但车间里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儿明显松了。孙鹏最近蔫得很,见了人都躲着走,更别说靠近刘莉的工位了。
新领的冷却液清亮亮的,一点怪味没有。刘莉跟着王师傅,把机床的冷却系统里里外外洗了遍,换了新液,又磨了套新刀,重新扎进特种样品的粗车活里。参数调顺了,没人再瞎捣乱,活儿干得顺风顺水——剩下的十五套坯子,没几天就全车完了,个个尺寸准、表面光,整整齐齐码在待检区,给后面的精加工铺好了路。
精车、铣槽、钻孔、攻丝……几个老师傅一起上手,这批难啃的特种钢样品,总算在规定时间前一天全干完了,质检科查了又查,最后盖了“合格”章。赵主任拿着检验单,总算松了口气,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
一周后,厂里小礼堂开表彰会,专门庆祝这次样品试制成功。主席台上坐着厂领导,连周振华工程师都来了。机加工车间参与的人全到了,刘莉坐在靠前的位置,手心有点汗,心跳得快——长这么大,她还没上过这种台。
领导念完成绩,最后喊到“刘莉”时,她深吸口气,一步步走到台上。“徒工刘莉同志,在任务里肯钻研、敢挑活,粗车工序里改了工艺,提了效率,为任务按时完成立了功……”厂领导把奖状和一个红信封递过来,信封里是奖金。
台下掌声响得厉害,刘莉捏着奖状和信封,感觉沉甸甸的。她走到话筒前,扫了眼台下——王师傅站在后排,没咋笑,但微微点了点头;傅景宸笑着冲她点头,眼里挺暖;张淑兰在下面使劲鼓掌,脸都红了;角落里的孙鹏,脸阴沉沉的,没看她。
她没准备啥发言稿,握着话筒,声音挺稳:“谢谢领导,谢谢师傅们。能赶上这任务,是车间和王师傅信我。我就是干了该干的活儿,还有好多不懂的,得跟老师傅们多学。这荣誉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咱们机加工车间所有人的!”
话不花哨,台下掌声更响了。周工程师跟旁边厂领导小声说:“不骄傲,踏实,是个好苗子。”
表彰会一完,刘莉在厂里有点名气了——走在路上,偶尔有人指着她嘀咕“那就是机加工车间的女徒工”。但她没飘,奖状叠好收在宿舍抽屉里,二十块奖金她只留了五块,打算买几本机械手册,剩下十五块,周末回家全塞给了王桂芬。
王桂芬捏着钱,手都抖,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闺女出息了!真能给家里挣钱了!”刘卫国没多说啥,晚饭时多喝了半杯散装白酒,眉头都松快了不少。
热闹劲儿没几天就过了。周一上班,刘莉还是最早到车间,擦车床、查刀具,跟往常一样。上周的表彰、之前的麻烦,像扔水里的石子,波纹散了就没影了,日子还得按部就班过。
王师傅看她这么稳,眼神里带点认可,没提表彰会的事,只扔过来张新图纸:“今天干这个,公差卡严点,别马虎。”
张淑兰替她兴奋好几天,见她还跟以前一样,忍不住问:“莉莉,你现在在厂里都出名了,就没点啥别的心思?”
刘莉正对着图纸调转速,头都没抬:“出名算啥?活儿干好是本分。你看李师傅他们,技术那么好,不也天天埋头干活?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她是真心这么想——经了这档子事,她更明白,在车间里混,靠的是真本事和稳当劲儿。外面的夸或骂,就像车铁时飞出来的铁屑,看着亮,落地就凉了,只有手里的技术、脑子里的活儿,才是真的。
可表面平静,底下不是没事儿——冷却液那事儿查来查去没个头绪,库管员小刘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孙鹏死不承认,最后只能算“库房管理不严”,不了了之。刘莉早料到会这样,心里却像扎了根小刺——暗处的人没安分。
更不一样的是,经过这次特种钢加工,她对车床的感觉好像通了层窗户纸。以前模糊的手感,现在清楚了;书本上的机械原理,跟手里的活儿对上了。她不再只满足于“干到合格”,开始琢磨咋能更快、咋能让工件表面更光、甚至咋摇手轮能省点劲。
心里冒出点小想法,像火星子似的。这火星能不能烧起来?还是会被啥浇灭?刘莉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天站在车床前,攥着手轮,盯着刀尖,听着“嘶嘶”的切削声,把心思全放在那几毫米、几丝的精度上——荣光沉在心底,成了底气,而新的活儿、新的挑战,还在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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