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渡穴燃残命,痛彻魂髓换煞威。
血线缠臂如蛇噬,叩问幽冥几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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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揽月轩厚重的木门被罗成从里面死死闩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也将那些惶恐、绝望、以及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统统关在了门外。
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只有高窗透入的、被窗棂切割成几道的惨白天光,斜斜地投射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映出空气中缓慢浮动的、无数细微的尘糜。这里比他之前栖身的兵器库更显死寂,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的霉味,以及一种……属于兄长罗松的、早已冷却消散的气息。
他没有点燃油灯。在这片昏昧之中,他反而觉得更安全,更能直面体内那汹涌的、不属于他的力量,以及那附骨之蛆般的诅咒。
他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沉重的玄甲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先是费力地卸下了胸甲和臂缚,只留下贴身的玄色内衬。当冰冷的空气触及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比空气更冷的,是右臂上传来的、无时无刻不在的悸动。
他卷起袖子。
那道墨黑色的“蚀魂”血线,在昏暗中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幽幽地散发着不祥的光泽。它比昨日又清晰了几分,边缘蔓延出更多细小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已经越过了小臂中段,像一条贪婪的毒蛇,坚定不移地朝着肘关节的方向匍匐前进。
燕七“不足两月”的判词,父亲冰冷的警告,如同丧钟在耳边回荡。
时间,是悬在头顶的利刃,正在缓缓落下。
常规的修炼,汲取煞气,无异于引火自焚。那些狂暴的怨念会瞬间吞噬他脆弱的灵台。
他需要一个更直接、更危险,但也可能更有效的方法——在决战前,强行提升自己对这股力量的掌控力,哪怕只能多掌控一丝,多持续一瞬!
他想到了道观古籍中记载的一种禁忌之术——金针渡穴,燃命化精。
以特殊手法,将金针刺入特定要穴,极度刺激自身潜能,透支生命本源精气,在极短时间内,强行提升对体内各种能量(包括真气,或许……也包括这幽冥煞气)的感应与驾驭能力。
代价,是施术后的极度虚弱,以及……不可逆转的寿元折损。
对于此刻的他而言,虚弱和折寿,比起立刻被血咒吞噬,或者在三日后月圆之夜彻底失控,似乎……已算不上最坏的选择。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皮夹。这是他从山中带出的、为数不多的随身之物。展开皮夹,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长短不一、细如牛毫的金色长针。针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纯粹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冰冷的霉味仿佛都带着决绝的意味。
没有犹豫。
他捻起一根三寸长的金针。指尖微凉,针体传递来金属特有的坚硬与稳定。
第一针,百会穴!
位于头顶正中,乃诸阳之会,总督一身阳气。此穴亦是连通识海、激发精神潜力的关键窍穴。
他闭上眼,回忆着古籍中的图示与口诀,将全部精神凝聚于指尖。然后,手腕稳定地、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金针刺入了头顶穴位!
嗡——!
针尖入穴的刹那,并非剧痛,而是一股极其尖锐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酸麻胀痛,猛地炸开!眼前瞬间金星乱舞,耳中轰鸣作响!
但这仅仅是开始!
他强忍着这灵魂层面的冲击,手指稳定,继续将金针缓缓推入,直至没入两寸有余!
紧接着,是第二针,神庭穴!位于前额,安神醒脑,亦能刺激神识。
第三针,太阳穴!双穴同刺,针入刹那,眼眶欲裂,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挤压他的头颅!
第四针,第五针……
风池、大椎、陶道、神柱……
一根根金针,带着他破釜沉舟的意志,精准地刺入他背部督脉的要穴之上。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一股或灼热、或冰寒、或酸麻、或撕裂般的剧痛,沿着脊柱疯狂窜动!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鞭子,在反复抽打着他的脊髓与神经!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汗水如同溪流般从全身每一个毛孔中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内衬,在地面上洇开一小滩深色的水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混合着血丝的涎水。
这是燃命的过程!是在用生命作为燃料,强行点燃那微弱的潜能之火!
当最后一根金针,刺入腰间命门穴(督脉要穴,蕴藏先天之气)时——
“噗——!”
他再也无法压制那翻腾的气血,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鲜血溅落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红的色泽。
剧烈的痛苦如同海啸,几乎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达到顶点的刹那!
他右臂上那道墨黑色的“蚀魂”血线,仿佛被这强行激发的生命精气所刺激,猛地灼亮起来!那墨黑色变得如同最深沉的午夜,散发出妖异的光芒!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磅礴的冰冷煞气,如同被解开了某种束缚,轰然从他丹田深处(或者说,是从与玄甲、虎符连接的本源处)爆发出来,沿着他被金针强行拓宽、刺激的经脉,疯狂奔涌!
“嗬……嗬……”
他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色。墙壁上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在无声地蠕动。空气中弥漫的霉味里,似乎掺杂进了浓郁的血腥气。
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周身煞气的掌控感,也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看”到了!不再是模糊的感受,而是如同内视自身真气般,清晰地“看”到了那如同黑色粘稠液体般的煞气,在自己经脉中流淌的轨迹!他能更精确地引导它们,更有效地通过虎符,向那十八骑传递指令!
代价是,右臂上的血线,传来的不再是简单的灼痛,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冻结、然后寸寸撕裂的极致痛苦!那血线蠕动的速度,似乎也在这生命精气的滋养下,加快了一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昏暗,死死盯住自己的右臂。
值得吗?
用加速死亡的进程,换取这短暂而危险的力量?
他没有答案。
也不需要答案。
他颤抖着,再次伸出手,捻起一根金针。
这一次,目标是他手臂上的几处穴位——曲池、手三里、外关……
他要将这强行激发出的掌控力,更直接地、更霸道地,烙印在这被诅咒侵蚀最深的手臂之上!他要在这条通往幽冥的路上,为自己,蹚出一条或许能多走几步的残径!
针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再次刺下。
更尖锐、更集中的痛苦,在手臂上炸开。
血线的墨色,似乎又深了一分。
幽州城在恐惧中等待。
而在这间尘封的轩室之内,一场无声的、残酷的、以生命为赌注的祭炼,正在鲜血与痛苦的浇灌下,悄然进行。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
仿佛连上天,也在为三日后的那场血月之约,提前敛去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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