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上,千帆竞渡。
赵胤站在楼船顶层,江风猎猎,吹动他绣着金龙的玄色衣袍。这位东赵的光武帝目光如炬,凝视着江面上整齐列阵的战舰。十年来,从山东一隅到如今据有长江以北及巴蜀,他离那个魂牵梦绕的目标——重塑华夏一统——只差这最后一步。
“陛下,各军已准备就绪。”水军大都督周季躬身禀报。
赵胤微微颔首,“开始吧。”
号角长鸣,战鼓震天。长江中游,三百艘蒙冲快舰如离弦之箭破浪而行,船首包覆的铁甲在秋日下闪着寒光。
舰上士兵齐声呐喊,声震云霄。随着旗号变换,这些快舰迅速变换阵型,时而如雁阵展开,时而如长蛇盘绕,动作整齐划一,展现出惊人的训练水平。
“江东水军向来以水战自傲,今日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水师。”赵胤语气平淡,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
周季躬身道:“自陛下命臣统帅水军,五年来无一日懈怠。如今我北方水军,早已非吴下阿蒙。”
江面上,更大的楼船开始演练火攻战术。特制的投石机将点燃的油罐抛向预设在江中的目标,顿时江面燃起一片火海。
接着,满载士兵的走舸如蚁群般涌向“敌船”,士兵们矫健地攀上船身,短兵相接的演练逼真得令人心惊。
与此同时,东海之滨,同样的演武也在进行。
浪涛汹涌的海面上,庞大的东海舰队正进行着登陆演习。来自扶桑、朝鲜属地的水手与中原将士并肩操练,各式战船铺满海面,远望不见边际。
新式的海鹘战舰破浪前行,这种船型借鉴了南洋船舶的设计,适航性极佳,能在各种风向下行驶。
岸边的礁石上,几个渔民打扮的人暗中观察着这一切,面色凝重。他们是江东派来的细作,此刻正匆忙记录着所见所闻,准备连夜渡江汇报。
“江东有何反应?”赵胤忽然问道。
随行的枢密使陆文衡上前一步:“据探子回报,建康城中已有风声,士族大家纷纷议论,人心浮动。”
赵胤嘴角微扬:“朕要的就是他们恐慌。”
“正是要让他们知道,”赵胤己打断道,“负隅顽抗的下场。”
江风吹拂,他的目光越过滚滚长江,仿佛已看到了南岸那片他梦寐以求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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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南岸,建康城中。
初秋的细雨笼罩着这座东晋都城,却洗不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惶恐。市井之间,人们交头接耳,谈论着北岸那震天的战鼓与江面上望不到头的战舰。
“听说北赵水师战船千艘,艨艟连云,船上将士皆能飞檐走壁…”
“可不是嘛,我那在江边打鱼的侄子说,前日北军演武,火光冲天,江中的鱼都死了大片!”
茶馆里,百姓们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不安。
乌衣巷内,高门大宅中的气氛同样凝重。
谢府书房中,几位东晋重臣齐聚一堂。主战派的领军人物、尚书仆射谢琰面色铁青,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案上。
“王澄那老贼,竟敢私下派人渡江,与赵贼暗通款曲!这是叛国!”谢琰怒不可遏。
坐在他对面的中书侍郎庾文谦叹了口气:“谢公息怒。如今北军压境,朝中人心惶惶,主和之声自然甚嚣尘上。”
“荒谬!长江天险尚在,我江东儿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谢琰站起身,在房中踱步,“先祖奋力抗争,以少胜多,方能保我晋祚不绝。今日局势,未必就无转机!”
“此一时彼一时啊。”庾文谦摇头,“北赵非石赵,赵胤己更非石虎。此人从山东一隅之地起家,十年间席卷北方,收流民,兴屯田,练精兵,绝非庸碌之辈。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北赵已非胡虏政权。赵胤己自称华夏正统,尊儒重道,麾下汉臣无数。许多士人认为,与其困守江东,不如…”
“不如什么?投降吗?”谢琰冷笑,“庾兄莫非也有此意?”
庾文谦默然不语。
此时,王府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太保王澄端坐主位,下方聚集着十余名朝臣,皆是主和派的中坚。
“今日朝会上,谢琰那莽夫又主张出兵迎战,简直是以卵击石。”王澄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北岸情势,诸位都已知晓。赵军水师之强,已非我江东所能及。”
“王公明鉴。”门下侍中徐乾附和道,“如今大赵据有长江以北,巴蜀天府,兵精粮足,更兼扶桑、朝鲜、南洋之援,实力远胜于我。若强行抵抗,只怕建康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啊。”
“只是…谢琰等人力主抗战,在军中仍有不少支持者。”另一人忧虑道。
王澄微微一笑:“所以,我们需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继续在朝中争取更多大臣支持议和;另一方面…”他压低声音,“我已派人渡江,与北赵暗中接触。”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惊喜,有人忧虑。
“此事若被皇上知晓…”有人怯怯道。
“皇上?”王澄轻哼一声,“皇上如今病重,连早朝都已半月未上,朝政全由太子处置。而太子…”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年轻人,总该明白审时度势的道理。”
数日后,皇宫内院。
东晋皇帝司马德宗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实际执掌朝政的太子司马元显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连绵的秋雨,眉头紧锁。
“殿下,北赵使者已到城外。”内侍低声禀报。
司马元显猛地转身:“什么?谁准他们入城的?”
“是…是王卫公暗中安排的,说是为殿下分忧。”
司马元显脸色变幻,半晌,才长叹一声:“传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位身着普通商贾服饰的中年男子被引入内室。他举止从容,面对太子依然不卑不亢。
“外臣杜畦,参见太子殿下。”
“杜畦?可是着《春秋左传集解》的杜武库之后?”司马元显有些惊讶。
“正是先祖。”杜畦微笑,“看来殿下博学,不愧为江东文化正统。”
司马元显面色稍霁:“先生此来,所为何事?”
“为救江东百万生灵而来。”杜畦正色道,“我大赵皇帝陛下,胸怀四海,志在统一华夏,结束这百年分裂之局。”
“如今大军压境,水师演武,殿下已亲眼所见。若两国交兵,江东锦绣之地,难免生灵涂炭。”
“你这是威胁本宫?”司马元显眯起眼睛。
“非也。”杜畦摇头,“是给殿下指明生路。我大赵皇帝有言,若江东归顺,必善待司马宗室,保全江东士族产业。殿下仍可封王爵,享荣华。反之…”
“反之如何?”
杜畦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贵国太保王澄与我家陛下的密函副本,朝中已有大半大臣愿意归顺。殿下,江东人心已散,何必做无谓抵抗?”
司马元显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是苍白。他万万没想到,朝中重臣竟已大半暗中投敌。
“殿下可慢慢考虑。”杜畦躬身一礼,“外臣告退。”
杜畦离去后,司马元显颓然坐倒。他明白,东晋的气数,真的将尽了。
与此同时,谢琰府中,一场秘密会议也在进行。
“王澄老贼已派人与北赵暗通!”谢琰对座下的将领们说道,“朝廷恐将不战而降。”
“什么?”年轻气盛的龙骧将军桓敬勃然大怒,“我等世代居住江东,岂能拱手让与北人?”
“然形势比人强。”老将刘牢之叹息,“北赵水师之强,诸位有目共睹。若强行开战,胜算渺茫。”
“未必!”谢琰目光炯炯,“我已联络荆州刺史殷仲堪、广州刺史刁逵,他们愿意共同举兵。北军虽强,但劳师远征,补给漫长。我军若能据险而守,待其师老兵疲,未必不能扭转战局。”
“但朝中主和派势大,若他们先发制人…”
“所以我们必须抢先行动。”谢琰压低声音,“三日后,趁北使尚未离去,我们以清君侧之名,先诛王澄,掌控朝政,然后全力备战!”
众人相视一眼,皆知这是破釜沉舟之举。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屏风之后,一名侍女正悄悄听着这一切。她是黑水台安插在谢府的眼线。
当夜,王澄便得知了谢琰的计划。
“好个谢琰,竟敢谋逆!”王澄冷笑,“既然如此,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他立刻下令加强府中护卫,同时派人通知北使杜畦,请求北赵加快行动,施压朝廷。
次日早朝,气氛格外紧张。
因病久未临朝的司马德宗居然出现在朝堂上,虽然面色苍白,被内侍搀扶才能坐稳,但这一举动让所有大臣都感到事态严重。
“朕闻北赵水师演武,威震江东,众卿有何对策?”皇帝声音微弱,但每个字都敲在众人心上。
王澄首先出列:“陛下,北赵势大,强行抵抗恐招致灭顶之灾。臣以为,当遣使议和,保全宗庙社稷。”
谢琰立刻反驳:“陛下!江东有长江天险,将士用命,何必畏敌如虎?臣愿领兵出征,若不胜,甘当军令!”
“谢将军勇武可嘉,然岂能以国家命运为赌注?”王澄冷笑。
“你!”
朝堂上,两派争吵不休,太子司马元显默默看着,面色复杂。
就在这混乱之际,突然有急报传来:“北赵水师再次演武,战舰已逼近南岸!”
朝堂顿时哗然。
王澄趁机进言:“陛下,事急矣!请速决断!”
司马德宗剧烈咳嗽起来,内侍连忙上前照料。片刻后,皇帝虚弱地摆手:“太子…由太子决断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马元显身上。
司马元显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个决定将改变历史。是战还是和,是保全江东半壁,还是冒险一搏?
他望向谢琰,看到的是坚定的目光;再望向王澄,看到的是急切的期待。
“本宫决定…”他缓缓开口:“坚守。”
谢琰大喜,看向司马元显,等他下令诛杀王澄。不料司马元显轻轻摇头,显然主和派已有准备,一旦动手,胜负难料。
注:《赵书》光武帝本纪……帝亲督水师,演武长江,晋人震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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