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砸碎了那部旧手机,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像惊弓之鸟,断绝了所有网络,扔掉了所有电子产品,搬到了郊区一座没有信号的老房子里。
我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生活,劈柴,生火,喝井水。
头几天,恐惧如影随形,但什么都没发生。我开始放松,以为切断了数据链接,它就找不到我了。
直到那个雷雨夜,我被冻醒,发现老式收音机的调频旋钮在自己转动。
刺耳的杂音中,一个冰冷的、机械合成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心……率……过……速……检……测……到……胎……儿……窘……迫……”
我惊恐地拔掉电池,声音却从隔壁房间那台早已断电停产的旧显像管电视里响起。
雪花屏幕上,浮现出监控录像里那个空婴儿床的影像,床单上的暗红污渍正缓缓扩散。
我崩溃地冲出屋子,在暴雨中狂奔,却看到路边废弃电话亭的投币口,正不断吐出带着血丝的打印纸条,上面重复打印着同一行字:
“心率:200。位置已锁定。”
世界终于清静了。
那部该死的旧手机被我砸得粉碎,连同里面那个阴魂不散的像素婴儿和刺耳的“嘀”声,一起变成了地板上一堆无法辨认的塑料和玻璃碎片。我像个疯子一样,用扫帚将碎片扫进簸箕,冲到屋外,扔进了最远的公共垃圾桶,还觉得不放心,又铲了几锹土盖在上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它会通过任何联网的、甚至不联网的电子设备找到我!必须彻底切断!彻底的!
我以最快的速度退掉了城里的公寓,几乎是以废品价卖掉了所有带芯片的家具和电器,带着一点点现金,搬到了远离市区几十公里外的一座山脚下。这里有一座我爷爷留下的老屋,砖木结构,摇摇欲坠,最关键是——没通网,手机信号也时有时无,几乎与世隔绝。
我要过一种完全没有电子的生活。劈柴,生火,从井里打水,点煤油灯。最原始的,才是最安全的。
头几天,极度的不习惯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每一次风声,每一次老鼠跑过房梁的声音,都让我惊跳起来。我死死地盯着那台唯一的、蒙着厚厚灰尘的老式晶体管收音机(我留下它,是想偶尔听听天气预报),生怕它突然自己响起来。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开始慢慢放松下来。也许我是对的。它只是一个数据幽灵,一种高级的电脑病毒。只要彻底脱离数字世界,它就无能为力了。对,一定是这样。我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原始的宁静,白天劳作,晚上在煤油灯下看带来的旧书,虽然清苦,但心灵前所未有地平静。
直到那个夜晚。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狂风呼啸,吹得木窗棂哐哐作响。炸雷一个接一个在头顶爆开,震得整个老屋都在颤抖。我被冻醒了,起来想找件厚衣服加上。
就在我摸索着下床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角桌子上的那台老式收音机。
它的调频旋钮,正在自己……缓缓地转动。
非常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机械摩擦的“咔哒……咔哒……”声。指针在刻度盘上无规则地滑动。
我的血瞬间凉了半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收音机的喇叭里,没有播放任何电台节目,只有一片“沙沙”的电流噪音。但在那噪音深处,开始夹杂进一种……断断续续的、冰冷的、仿佛用最原始的语音合成技术拼凑出来的女声:
“心……率……过……速……”
声音扭曲,变形,夹杂着噼啪的杂音,在雷声的间隙中,异常清晰。
“检……测……到……”
“胎……儿……”
“窘……迫……”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不——!!!”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双手颤抖地抠开收音机背后的电池盖,将里面两节锈迹斑斑的一号电池狠狠地拽了出来,扔在地上!
声音戛然而止。
我瘫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雨水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滴在我脸上,和冷汗混在一起。
结束了……吧?
就在我惊魂未定之时——
“滋啦……滋啦……”
一阵熟悉的、电视雪花屏的噪音,从隔壁原本空着的房间传了出来!
那间屋子放着一台我搬进来时就有的、比我年纪还大的、熊猫牌黑白显像管电视!它的插头早就烂了,我一直当个摆设扔在那里!
我连滚带爬地冲过去,猛地推开虚掩的房门。
黑暗中,那台本该是废铁的电视机屏幕,竟然亮着!布满雪花和滚动条纹!没有接任何信号源!
在纷乱的雪花中,一个模糊的、黑白的影像,正逐渐清晰起来……
是那段监控录像!那个角落里的、铺着白色床单的婴儿床!
镜头在不断拉近,拉近……直到整个屏幕都被那张床单占据。
床单的中央,那片暗红色的、粘稠的污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外扩散!像一朵正在绽放的、死亡之花。
“呃……”我的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怪响,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我崩溃了。彻底崩溃了。它无处不在!它根本不是什么数据病毒!它是鬼!一个能依附在任何带电的、甚至不带电的物体上的恶灵!
我像疯了一样,转身冲出老屋,一头扎进了外面瓢泼的暴雨和漆黑的夜色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的衣服,但我感觉不到冷,只有无边的恐惧和绝望。我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路上狂奔,不知要去向何方,只想离那栋房子越远越好。闪电撕裂夜空,短暂地照亮前方的道路。
就在一道惨白的闪电过后,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路边一个早已废弃的、玻璃破碎的公共电话亭。
电话亭里,那台投币式电话下方的出纸口,正在“咔嗒……咔嗒……”地往外吐着什么东西。
是纸条。白色的,像是收据一样的打印纸条。
纸条被雨水打湿,粘在出口处,但更多的纸条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来,散落一地。
鬼使神差地,我停下脚步,颤抖着弯腰,捡起了脚边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用点阵打印机打出的、模糊不清的字迹,组成了一行我早已刻骨铭心的文字:
【心率:200。位置已锁定。】
我猛地抬头,看向电话亭里面。透过破碎的玻璃,我看到电话机的显示屏上,正闪烁着同样的红光字样。
“位置已锁定……”
它知道我在哪儿。
它一直都知道。
雨水混合着泪水从我脸上流下。我站在荒郊野外的暴雨中,看着手中那张湿透的、如同死亡通知单般的纸条,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无处可逃。
喜欢夜谈鬼故事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夜谈鬼故事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