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溶洞的惊魂一战,最终以惨烈的代价暂告段落。灵脉污染源被暂时切断,城外的黑潮失去了持续增强的根源,虽然依旧包围着王都,但攻势明显缓和了许多,给了城头守军一丝喘息之机。
伤亡惨重的小队被紧急送回了地面。清棋重伤昏迷,被直接送入王宫最深处的疗伤密室,由御用丹师和阵法师联手救治。楚钰只是匆匆交代了城防几句,便阴沉着脸,亲自押送着同样虚弱不堪、意识模糊的陈旦,没有回之前的偏殿,而是将其带入了一处更为隐秘、守卫更加森严的地下石室。
这石室显然是特殊打造,四壁和地面都铭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出隔绝能量和探查的波动,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和灵石气息,显然是楚钰的一处秘密修炼或疗伤之所。
“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楚钰将陈旦扔在石室中央的蒲团上,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催动奴印,加强了束缚力。
陈旦此刻头痛欲裂,神魂因为强行篡改规则的反噬而动荡不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楚钰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审视,有警惕,有杀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绝世珍宝般的灼热和占有欲。她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石室,厚重的石门轰然关闭,将内外彻底隔绝。
石室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陈旦瘫在蒲团上,感受着灵魂和肉体的双重虚弱,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脑海中,那些被吞噬的亡灵残念和守墓老人意志带来的冰冷恐惧依旧在盘旋,与蛟丹的狂暴、噬魂藤的怨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熟悉的、空灵舒缓的琴音,再次穿透了石室的隔绝,悠悠地响了起来。
是清琴!她的伤势似乎稳定了一些,竟然不顾自身,再次为他抚琴安神。
琴音如同清凉的泉水,缓缓流淌进他混乱的识海,温柔地抚平那些躁动的碎片,压制着反噬的痛苦。陈旦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慰藉,意识终于缓缓沉静下来,进入了深沉的自我修复状态,在绝对的静谧和琴音的守护中悄然开始。
他体内的蛟丹之力在琴音的引导下,开始缓慢而有序地运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掌心的“扯淡”印记也不再灼痛,传来一种温润的暖意,似乎在自发地调理着因反噬而受损的根基。
更奇妙的是,在琴音的共鸣下,他脑海中那些庞杂混乱的记忆碎片,似乎被某种力量梳理着,虽然依旧无法读取清晰的内容,但那种无序的冲突感减弱了许多,甚至有一些关于能量运转、符文结构的零星知识片段,变得清晰了一丝。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缓缓停歇。
石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进来的不是楚钰,而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清书。她手中端着一个玉盘,上面放着几枚灵气盎然的丹药和一壶清水。
“公主殿下吩咐,让你服下丹药,尽快恢复。”清书的声音依旧温柔,但看向陈旦的眼神,却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好奇。地底发生的事情,她显然已经从幸存亲卫和楚钰那里得知了部分。
陈旦艰难地坐起身,道了声谢,接过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精纯温和的药力散入四肢百骸,配合着蛟丹之力和碑文印记的自我修复,效果显着。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清书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跪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调息。她的目光掠过陈旦那略显破烂的衣衫下偶尔露出的皮肤,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陈旦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她。
清书犹豫了一下,伸手指了指他的右臂肘关节内侧:“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陈旦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内侧。之前战斗激烈,衣衫破损,他并未留意。此刻仔细看去,只见那处的皮肤上,竟然不知何时,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暗红色诡异纹路!
那纹路并非他已知的任何图案,结构古朴而扭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和否定意味,隐隐与他掌心的“扯淡”二字相呼应,但又有所不同,更像是一种……未完成的补充或者延伸?
“这是什么?”陈旦自己也吃了一惊,用手去擦拭,却发现那纹路并非污渍,而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不痛不痒,毫无感觉。
清书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了片刻,秀眉微蹙,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从未见过这样的纹路。它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奇特的力量法则,但又残缺不全……”她的指尖下意识地在空中虚划了几下,似乎在临摹那纹路的笔画结构,感受着其中的“意”。
就在这时,石室门又被推开,负责巡逻警戒的清棋走了进来。她的伤势似乎也稳定了些,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锐利。她一眼就看到了陈旦手臂上的异状,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了?”清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清书将发现告诉了她。清棋走上前,目光如电,仔细审视着那几道暗红纹路,她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按在了剑柄上,仿佛在警惕什么。看了半晌,她沉声道:“这纹路……有点眼熟……似乎在某些极其古老的、关于‘禁忌’的宗卷残篇中提到过类似的描述,被称为……‘逆命之痕’?据说是……”她说到一半,猛地停住,似乎涉及到了某种极大的隐秘,讳莫如深。
逆命之痕?陈旦心中一震。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同小可。
清棋深深看了陈旦一眼,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此事我会禀报公主殿下。在你完全恢复之前,不要轻易动用那股力量,以免引发不可测的变化。”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似乎要去向楚钰汇报。
清书也站起身,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公主殿下或许晚些时候会来见你。”她也随之离去。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陈旦一人。他低头看着手臂上那诡异的暗红纹路,心中波澜再起。这纹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因为吞噬了守墓老人那缕意志投影的能量?还是因为强行篡改规则的反噬?或者是……那“扯淡”碑文本身随着他不断使用而在进化显化?
他尝试着去感应那纹路,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它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印记,等待着被彻底激活的时刻。
调息继续。在丹药和自身恢复力作用下,他的状态越来越好。
傍晚时分,石室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来的居然是年纪最小的清画。她手里没拿画具,而是端着一份精致的饭食,小脸上还带着兴奋和后怕交织的神色。
“喂!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清画把饭菜往他面前一放,叽叽喳喳地说起来,“你不知道,地底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也太乱来了!居然敢跟那种怪物硬碰硬!不过……你好厉害啊!居然能挡住那么可怕的攻击!清棋姐姐都说你……”
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道:“说你用的力量,好像跟我们的‘四艺本源’有点像,但又……更野更凶!公主殿下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那幅你画的丑蛟龙看了好久呢!”
陈旦心中一动,沉默地吃着饭,听着清画透露的信息。楚钰果然对他的力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清画自顾自地说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破碎的暗金色金属碎片,递到陈旦面前。
“对了,这是清理战场时,在溶洞角落里找到的,被死气侵蚀得厉害,但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东西……上面还有几个怪模怪样的字,我不认识,清书姐姐好像也不确定,说像是非常非常古老的‘神文’残片……感觉阴森森的,你要不要看看?”
陈旦的目光落到那金属碎片上。
只看了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那碎片上的所谓“神文”,他确实一个都不认识。
但是,那文字的笔画结构、那种横平竖直却又透着诡异扭曲感的风格……
竟然和他手臂上刚刚浮现的暗红色纹路,以及他掌心那“扯淡”二字的古老韵味,有着惊人的、近乎同源的神似!
仿佛是同一种文字体系,不同时期的变体!
碎片边缘的焦黑痕迹,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战栗的熟悉气息——是守墓老人那死亡之力侵蚀后的残留,但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更加古老、更加苍茫、仿佛源自星空彼岸的……
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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