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发黑光的碎骨头？”
王队正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陈旦和苏晚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陈旦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个伪装山贼的诡异存在，以及它最后那怨毒冰冷的眼神！血液抽干、干瘪尸体、黑色碎骨……这分明是某种邪术造物或监控装置在宿主失去价值后被废弃或自毁的特征！
苏晚晴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监天司处理的异常事件繁多，这种诡异情况绝非寻常山贼所能为。她立刻追问：“那碎骨现在何处？”
王队正被苏晚晴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道：“那东西邪门得很，兄弟们不敢碰，用油布包了好几层，放在后面辎重车上了，准备带回郡府交由上官定夺。”
“立刻取来！”苏晚晴语气急促，不容置疑。
“是！是！”王队正不敢怠慢，连忙亲自跑向队伍后方的辎重车。
陈旦的心提了起来。那黑色碎骨十有八九与囚笼、“祂”的监控有关！一旦被苏晚晴仔细检查，会不会发现什么？会不会顺藤摸瓜牵连到自己和定褚公？
他下意识地看向马车内。定褚公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但那枯槁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很快，王队正捧着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递给苏晚晴，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苏晚晴接过包裹，并未立刻打开，而是先指尖亮起一点清辉，在包裹外迅速画了几个探测符印。符印亮起，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纠缠着死气与某种冰冷规则的波动。
她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层层打开油布。
当最后一层油布掀开时，尽管有所准备，周围的人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确实是一块骨头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漆黑。它的形状不规则，边缘却异常光滑，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熔断。此刻，它表面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暗光芒，光芒中似乎有无数细密到肉眼难以分辨的诡异符文一闪而逝。
更令人不适的是，尽管被层层包裹，一股阴冷、死寂、带着强烈“非人”感的气息依旧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让周围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度。
“这……这是何物？”王队正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周围的府兵也面露惧色，紧张地握紧了兵器。
苏晚晴脸色无比难看，她小心翼翼地用符箓之力托起那块碎骨，仔细感知着，越感知，脸色越是苍白。
“好精纯的死气……好诡异的法则残留……这绝非自然生成之物！”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东西……更像是一种……容器或者……信标？”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队正：“那具尸体呢？除了这块骨头，还有没有其他异常？比如身上有无特殊的符号或印记？”
王队正被问得有些发懵，努力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道：“符号？好像……好像他右边锁骨下面，是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像是眼睛一样的烙印？当时只觉得是山贼的刺青，没太在意……”
黑色的眼睛烙印！
陈旦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几乎与律法之眼的形态吻合！果然是“祂”的造物！
苏晚晴显然也联想到了什么监天司内部记录的某些禁忌档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着碎骨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她猛地将碎骨重新用油布层层包裹，贴上好几张封印符箓，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眼中的惊惧却丝毫未减。
她目光再次转向陈旦和马车内的定褚公，这一次，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和深沉。
这群山贼偏偏在他们遇袭时出现，又偏偏体内藏着如此邪物……而眼前这一老一少，恰好出现在现场，又恰好“识破”了伪装……
这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们本身，就与这邪物的出现有关？甚至……他们就是这邪物的目标？
苏晚晴的心思瞬间百转千回。她不再轻易发问，而是将所有的疑虑和震惊都压在了心底。监天司的训练让她明白，面对这种层次的诡异，贸然行动和追问只会打草惊蛇。
她将封印好的碎骨慎重地收入自己的符囊之中，对王队正道：“此事已非普通府兵所能处理，交由监天司接管。你们押解匪徒正常回郡府复命即可，今日之事，不得对外泄露半分，违令者严惩不贷！”
王队正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诺，带着手下和囚车飞快地离开了，仿佛生怕再沾染上什么不祥。
官道上再次只剩下他们一行人。
气氛变得异常沉默和压抑。
苏晚晴翻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对陈旦道：“陈先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赶回郡城。”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和警惕。
陈旦心中苦笑，知道对方已然起疑，但此刻也无法解释，只得点头，驾着马车跟上。
接下来的路程，苏晚晴明显加快了速度，并且更加警惕，不时拿出罗盘状的法器探查四周。她与陈旦的交流也变得极少，只是必要的指路和休息通知。
陈旦乐得清静，一边驾车，一边默默运转灵力疗伤，同时心中不断思索。
那块黑色碎骨的出现，证实了他的预感。“祂”的触角确实已经渗透出来，并且似乎在大夏境内也有活动的痕迹。它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是监控？还是有着更深的图谋？
那个坠龙渊，又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定褚公听到这个名字时的细微反应，绝非偶然。
又行了一日，苍梧郡那高大雄伟的城墙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郡城规模远非东褚王都能比，城墙高厚，旌旗招展，城门口车水马龙，守卫森严，透露着一股边陲重镇的雄浑气息。
看到郡城，苏晚晴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凝重并未减少。
车队随着人流缓缓靠近城门。
就在即将接受城门守卫盘查之时，苏晚晴忽然对陈旦低声道：“陈先生，入城后，恐怕要委屈二位，先随我回监天司驻地一趟。”
陈旦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要摊牌或者软禁了。他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全凭苏大人安排。”
然而，就在他们的马车即将通过城门洞时——
异变陡生！
苏晚晴马车前方，一个正低头排队进城的、穿着普通行商服饰的中年男子，毫无征兆地猛地抬起头！
他的双眼之中，没有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翻滚的漆黑！
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晴的马车，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非人的笑容，用一种尖锐扭曲的声音嘶喊道：
“——眼睛——看着你——！”
话音未落！
砰！
他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猛地炸开！
红的、白的、黑的……混杂着浓郁的死气，如同烟花般四溅开来！
“啊！！！”
城门口瞬间陷入极致的混乱！人群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守卫们惊骇欲绝，纷纷拔刀戒备！
苏晚晴脸色剧变，符箓瞬间入手！
陈旦也是心头狂震，猛地勒住缰绳！
而那具无头的尸体，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着，脖颈断裂处，黑色的死气如同触手般蠕动着，缓缓凝聚成一枚……冰冷的、完全由死气构成的法则之眼的虚影！
那虚影微微转动，“看”向了苏晚晴……以及她身后的陈旦马车！
下一刻，虚影消散，尸体轰然倒地。
死一般的寂静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恐慌。
苏晚晴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雪，握着符箓的手微微颤抖。
她感受到了，那枚死气之眼虚影最后的目光，分明有一大半，是落在了她身后那辆破旧的马车上！
落在那个神秘的老者……和这个叫陈旦的年轻人身上！
警告？还是……标记？
陈旦坐在车辕上，背脊冰凉。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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