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游司衙署深处，一间被层层阵法笼罩的绝对密室内。
程凡盘膝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周身气息起伏不定。
与韩刹一战留下的创伤，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严重。
右臂经脉因过度承载星辉之力而多处断裂，魂体被韩刹的煞气侵蚀，留下了难以驱散的阴毒印记。
最麻烦的是左臂的混沌漩涡，在强行吞噬韩刹的煞气又经历星辉之力的冲击后，陷入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沉寂状态，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引导体内残存的魂力，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梳理与修复。
眉心的战魂印散发着温和的金光，护住他的意识核心，而那枚暗金蚀源心核，则缓慢而坚定地转化着密室内特意汇聚而来的精纯阴气，将其化为修复己身的养料。
这一次，他没有依靠任何丹药。
与蚀源心核共生后，他发现自己对寻常丹药产生了极大的抗性，甚至会产生排斥。
反倒是这最本源的阴气能量，经过心核的过滤转化后，能最有效地滋养他的魂体。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程凡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伤势暂时被压制住了，但要完全恢复，尤其是让左臂混沌漩涡重新稳定下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和水磨工夫。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
一缕极其细微的、呈现出淡金、暗红与点点星辉三色交织的流光，如灵蛇般在指尖缠绕流转。
这是他在绝境中，意外将战魂印、蚀源心核与玄玑令引动的星辰之力三者短暂融合后，残留下来的一丝力量痕迹。
虽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更为高阶的质感和潜力。
“三种力量的融合……”程凡眼神深邃。
他意识到，这或许才是玄玑战将留下玄玑令的真正用意之一。
单纯的战魂之力刚猛易折，蚀源之力诡变难控，而那种奇异的星辰之力浩瀚却难以持久。
唯有将三者找到某种平衡点，融会贯通，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足以应对未来危机的道路。
这将是他在养伤期间，除了修复伤势外，最重要的修行课题。
密室的石门无声滑开，一道身着暗红官袍的身影悄然走入，正是宇文冮。
他目光如电，在程凡身上扫过，立刻便将他此刻的状态洞察了七七八八。
“伤势不轻，但根基无损，反而因祸得福，触及了力量融合的门槛。”宇文冮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能在韩刹手下撑过，并逼得他自断一臂，你如今的表现，已远超本座预期。”
程凡起身，恭敬行礼。
“侥幸而已，若非玄玑前辈遗留的后手，晚辈已葬身乱葬岗。”
“机缘亦是实力的一部分。”宇文冮走到程凡面前，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那枚玄玑令。
“此令在你激发星辰之力后，内部结构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你可有察觉？”
程凡凝神看去，果然发现令牌背面的星图，比之前更加清晰灵动，尤其是那指向遥远之地的第二个光点，虽然依旧模糊，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捉摸。
“是，星图似乎……被激活了更多。”程凡将自己感知到的第二个光点情况告知。
宇文冮沉吟片刻道。
“根据司内古老卷宗零星记载，以及这星图的指向推测，那第二个光点所在，很可能位于鬼城西北方向，一片被称为陨星山的绝地。传说那里是上古时期，域外陨星坠落之地，环境极其恶劣，空间混乱，更蛰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恐怖存在。”
程凡心中一动，玄玑令的星图指向那里，莫非与那域外虚魇有关？
“司丞大人，那我们……”
“此事需从长计议。”宇文冮打断了他。
“陨星山非同小可，其危险程度远超裂魂渊。以你现在的状态，贸然前往无异于送死。而且，经此一战，你已彻底站在了风口浪尖。”
他语气变得严肃。
“韩刹断臂逃回，夏侯桀必然震怒。接下来，巡夜司的报复将会更加疯狂和不择手段。他们很可能会暂时放下对裂魂渊的图谋，将首要目标锁定为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属下明白。”程凡点头，他早有心理准备。
“本座已下令，将你此次任务中遭遇巡夜司伏击、力战重伤的消息有限度地放出。”宇文冮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至少在大义上，我们占据优势。夏侯桀若再敢明目张胆动用官方力量对付你，便是公然破坏鬼城规矩，城隍庙那边也不会坐视。”
这是要将矛盾在一定程度上公开化，利用规则来制约夏侯桀的部分行动。
“但暗地里的手段，绝不会少。”宇文冮看着程凡。
“在你伤势未愈，实力未能更进一步之前，不宜再主动出击。这段时间，你便留在此地静修，熟悉那融合之力。衙署内部，本座会进行一番清洗，确保不会有巡夜司的眼线混到你身边。”
“是。”程凡应道。
他也迫切需要时间来消化此次的收获，并尝试真正掌握那三力融合的雏形。
“另外，”宇文冮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
“关于暗日和那魔器的线索，暗司已有了一些眉目。”
程凡精神一振。
“根据多方查证，当年玄甲卫覆灭前后，永夜鬼城乃至周边区域，确实有一些身份神秘的强者活动痕迹，他们使用的力量特性，与那寂灭魔煞有相似之处。其中一条线索，隐隐指向了……城隍庙内部。”
程凡心中剧震，那可是维持鬼城秩序名义上的最高机构！
“当然，这只是猜测，尚无确凿证据。”宇文冮眼神深邃。
“但若暗日真能潜伏在城隍庙高层，其图谋之深，危害之大，将远超想象。此事你知即可，绝不可外传。”
程凡重重吸了一口凉气，感觉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
就在程凡于密室中潜心疗伤与修炼时，永夜鬼城之内，因他而引起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澎湃。
巡游司巡尉程凡，于城北乱葬岗执行任务时，遭遇巡夜司鹰扬尉尉官韩刹率众伏击，程凡力战重伤，韩刹被逼自断一臂！
这个消息，通过各种隐秘渠道，迅速在鬼城各大势力高层之间传开，引发了轩然大波！
一个入职不久的巡游司巡尉，竟然能正面重创成名已久的巡夜司鬼将尉官？
这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程凡的名字，第一次真正进入了鬼城顶层势力的视野。
各方势力开始重新评估他的价值，以及他背后可能代表的力量和意义。
巡游司内部，自然是士气大振。
程凡的表现，无疑给近年来一直被巡夜司压制的巡游司打了一剂强心针。
陆川、冷锋等人在得知消息后，更是又惊又喜，同时也对程凡的伤势担忧不已。
而巡夜司衙署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森严的大殿中，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夏侯桀高踞首位，周身翻滚的黑红色煞气几乎化为实质，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魔域。
他下方，包括断了一臂、脸色惨白的韩刹在内，数名巡夜司高层将领躬身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夏侯桀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
“堂堂鹰扬尉尉官，带着八名精锐，伏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韩刹，你还有何颜面立于此地？！”
韩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独臂支撑着身体，颤声道。
“将军息怒！那程凡……此子诡异非常！其最后施展的力量，绝非寻常魂技，带着一种……一种古老的星辰寂灭之意，属下…属下实在抵挡不住！”
“星辰之力？”夏侯桀眼中血芒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又是玄玑的遗留么……宇文冮，你倒是找了个好棋子！”
他猛地站起身，恐怖的威压让整个大殿都摇晃了一下。
“传令！”夏侯桀声音森然。
“即日起，启动暗刃计划！不惜一切代价，锁定程凡位置！本将军要亲自确认，他身上的秘密！”
“将军，”一名将领谨慎开口。
“宇文冮必然将其严密保护，且此事已惊动城隍庙，若我们动作太大……”
“城隍庙？”夏侯桀冷笑一声。
“那群尸位素餐的老家伙，自有其他人去应付！至于宇文冮……他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
他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韩刹身上。
“韩刹，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动用你在黑市和阴影中的所有关系，给我找出程凡的弱点，或者……他身边人的弱点！”
韩刹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与怨愤，重重磕头。
“属下遵命！必不让将军失望！”
风暴，已在酝酿。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鬼城维持了许久的脆弱平衡，即将被彻底打破。
密室中，程凡对外界掀起的波澜浑然不觉。
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体内那微妙的力量平衡之中。
淡金的战魂之力，暗红的蚀源之力，以及那点点璀璨却难以捕捉的星辰之力，如同三条属性各异、桀骜不驯的蛟龙，在他精妙的意念引导下，尝试着缠绕、融合。
过程极其艰难，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力量反噬，让他伤上加伤。
但他凭借着敛机卷对力量入微的掌控力，一次又一次地在失败边缘徘徊，却又险之又险地拉了回来。
渐渐地，他指尖那三色交织的流光，变得稳定了一丝，融合的程度也加深了一分。
虽然距离真正完美的融合还差得很远，但这无疑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开端。
他能感觉到，这种融合后的力量，品质极高，兼具了战魂的破邪守护、蚀源的侵蚀同化以及星辰的浩瀚锋锐，潜力无穷。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伤势又好转了一分，以及对那融合之力多了半分掌控，心中稍定。
他再次拿出玄玑令，神识沉入其中。
那幅星图清晰地浮现在脑海，第一个光点，乱葬岗静室已然黯淡，而第二个指向陨星山的光点，则散发着持续的、微弱的召唤。
陨星山……域外陨星……虚魇一族……魔器……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他隐隐感觉到，那里埋藏的，或许是关乎最终胜负的关键。
他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必须尽快恢复，并掌握更强的力量。
就在他思索之际，密室石门再次开启，宇文冮去而复返，只是这次，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程凡，你的静修恐怕要提前结束了。”宇文冮沉声道。
程凡心中一凛。“出了何事？”
“刚得到暗司密报，夏侯桀已启动暗刃计划，这是巡夜司最高级别的暗杀与清除计划。同时，城隍庙方面传来消息，三日后将召开九司会盟，名义上是协调各司资源，应对日益严重的蚀界生物侵袭，但据我们安插的人透露，此次会盟，很可能涉及对巡游司近期擅自行动的质询，以及……对你的处置。”
宇文冮看着程凡，一字一句道。
“夏侯桀这是要双管齐下，明面上借助城隍庙施压，逼我们交出你，暗地里动用一切手段进行刺杀。我们时间不多了。”
程凡眼中寒光闪烁，缓缓站直了身体。
虽然伤势未愈，但一股锐利的气势已重新在他身上凝聚。
“属下该如何做？”
“养伤已无足够时间。”宇文冮袖袍一拂。
一枚龙眼大小、内部仿佛有氤氲紫气流转的丹药悬浮在程凡面前。“这是紫府蕴神丹，可助你在最短时间内稳定伤势，恢复部分魂力，但会留下些许隐患，需日后慢慢调理。”
程凡毫不犹豫地将丹药接过，吞服下去。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药力瞬间化开，滋养着他受损的魂体和经脉。
“然后呢？”他感受着体内快速恢复的力量，问道。
宇文冮目光投向密室之外，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看到了那乌云压顶的鬼城。
“然后…”他声音低沉而坚定。
“随本座，去会一会这九司会盟，看看夏侯桀，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至于陨星山……”宇文冮顿了顿。
“若我们能度过此次危机，那里，或许将是你下一步的试炼之地。”
程凡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药力和那丝初生的融合力量，眼神锐利如刀。
风暴已至，唯有一往无前。
新的征程，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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