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猷闻言,眉头瞬间紧锁,心底那点借海路另寻退路的模糊指望,被这番清晰的分析击得粉碎。
他沉默下来,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年轻、却对如此专业之事侃侃而谈的男子。
阿娘那句“此人乃不可多得之才”的评价,蓦然在耳边响起,分量陡然重了许多。
若他仅是个寻常商贾,或只会夸夸其谈之辈,绝说不出这般切中要害、令人无法反驳的实话。
此人确有真才实学,且见识远超常人。
这个认知一起,冯子猷心中那因局势困顿、前途渺茫而积压的焦虑,仿佛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宣泄口。
他原本只是奉阿娘之命前来略作接触,并未想初次见面便能深探要害。
但此刻,面对江逸风那似能洞察世情的眼睛,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冲动,混合着对眼前人智慧的隐约信服,促使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再次沉默片刻,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些,似在内心激烈权衡。
终于,他挥了挥手,让亲随退得更远,直至听不到谈话声,这才向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可闻,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沉重无比、本不该轻易向陌生人吐露的问题:
“先生见识超卓,冯某……受益匪浅。”他先定了调子,随即话锋陡转,切入核心:“既蒙先生不吝赐教,冯某索性再冒昧一问。
先生以为,若。。。若有人身处眼下岭南这等纷乱之局,外有朝廷大军虎视,内有亲族意见相左,此人有意顺承天命,使岭南重归朝廷治下,
免去兵祸牵连无辜。。。朝廷事后,可能真的不计前嫌,保其平安,不予追究么?”
这番话,几乎将他自身的困境和盘托出。
问完,他便紧紧盯着江逸风,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这已不是寻常请教,而是关乎身家性命、家族存续的郑重咨询。
他将一部分赌注,押在了对眼前这位“大才”的判断上。
江逸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这位冯将军,反意不坚,退路难寻,正在寻找一个既能保全自身,或许还能保全部分族人的法子。
他思索片刻,缓缓道:“朝廷所求,无非岭南安定,税赋通畅,颜面无损。
若能献上足以彰显朝廷威德、安抚岭南部众之物,使圣人面子上过得去,里子亦得实惠,则既往不咎,甚至另有封赏,未必不能。”
“何物可当此任?”冯子猷急切追问。
“黎峒铜鼓。”江逸风道,“听闻岭南俚僚各部,素重铜鼓,以为权柄神器。
若冯将军能集齐十二面颇具声威的古老铜鼓,献于神都。
并请巧匠于鼓身铭文,刻上‘岭南圣母,护国佑民’八字,感应圣人德政。
如此,圣人得祥瑞美名,将军献礼有功,朝廷安抚岭南亦得凭据。
至于此番纷扰。。。。”他语气微顿,“只需寻几个桀骜难驯、民愤较大,或本就与将军不甚同心之头目,缚送朝廷,言其挟迫宗族、煽动作乱,今已肃清。
朝廷既得面子,又得里子,更见将军忠顺之心,必不会深究。”
冯子猷听得怔住,心中不由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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