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墨一样的黑把整座紫禁城吞了下去。
东宫书房里,灯火亮如白昼。
可那股寒气,却钻骨头缝。
郭勇,沈炼,小禄子。
三个人,三张脸,都写着同一个词。
绝望。
郭勇跪着,铁塔一样的汉子,拳头捏的关节惨白,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他一想到陈虎那张年轻的脸,心脏就抽着疼。
沈炼的脸没有半点血色,嘴唇抖个不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疯了。。。都疯了。。。”
“京营哗变,宫中纵火,刺王杀驾。。。这是要捅破大明的天!”
小禄子更是满屋子打转,脚底生了火。
“殿下!宫门已经落锁,全城戒严,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咱们拿着这催命符,可怎么给于少保他们送信啊!”
死局。
一个完美的死局。
石亨的毒计就毒在这里。
他们算准了,就算消息走漏,宫门一关,里头的人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等他们动手,黄花菜都凉了。
屋里唯一坐着的,是朱见济。
他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太师椅里,一动不动。
他盯着墙上那幅巨大的京城防卫图,眼神平静的可怕。
那份郭勇用命换回来的情报,就摊在他面前。
上面记着的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步骤,都像烧红的烙铁,在他脑子里烙下印子。
“殿下,要不。。。我们去禀报皇爷吧?”
沈炼的声音发飘。
“调动锦衣卫,兴许还来得及!”
“不行。”
朱见济的声音很轻,却砸的结实,一下就打断了沈炼的话。
他没回头,还盯着地图,像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下棋。
“父皇寝宫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曹吉祥的狗。我们这边一有大动静,他那边立刻就知道。”
“他们被惊动,石亨必然提前动手!到时候,我们连最后这点准备时间都没了。”
他停了一下,声音更冷。
“再说,你们就那么肯定,现在去禀报父皇,不会一头撞进人家布好的口袋里?”
“现在去,是报信,还是送死,不好说。”
这话,是冰水。
兜头浇下。
沈炼和小禄子瞬间就懂了。
现在的皇宫,就是一张毒蜘蛛网,他们根本不知道哪根丝是连着毒牙的。
任何一个错误的动作,都可能满盘皆输。
刚燃起的一点火星,眼看就要灭了。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
朱见济终于动了。
他转过椅子,不看地图,也不看那份要命的情报。
他的视线落在了满身血污的郭勇身上。
“郭勇。”
他开口。
“末将在!”
郭勇猛的抬头。
朱见济的眼神很怪,不问情报,也不安慰,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你身上很脏。”
郭勇愣住了,没懂。
朱见济的手指敲着扶手,一下,又一下。
“我记得,子时宫门下钥,严禁出入。”
“你们逃出别院时,宫门早就关了。”
“你是怎么带着十八个弟兄,一声不响的回了东宫的?”
这个问题,像一道雷。
劈开了所有人的混沌。
对啊!
他们怎么回来的?
郭勇也反应过来,先是茫然,接着全是惊佩。
他看着太子,像在看一个怪物。
“殿下。。。末将是按您的吩咐。。。”
他有些激动。
“从您之前让小禄子公公带我们去看的那条。。。那条废弃的暗道回来的!”
“暗道?”
沈炼叫了出来。
小禄子则猛的一拍大腿,叫道。
“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前朝留下的,从玉河底下穿过去,直通宫外民居的旧水道!”
“殿下一个月前让奴婢带人去清过,说什么‘狡兔三窟,以备不时’,奴婢当时还以为您是小孩子心性,想找个地方玩儿。。。”
所有人的视线,都钉在了朱见济身上。
太子殿下,一个月前,就为今天这种上天无路的绝境,留了一条生路!
这竟然不是神机妙算?
“现在,路有了。”
朱见济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瘦小的身躯,这一刻却像座山。
“但是,派谁去?怎么说?去了,于少保信还是不信?这些,都是问题。”
是啊,这条路肯定不好走。
外头到处是石亨和无生教的眼线,被发现就是个死。
而且,去的人必须脑子活,几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清,还要让于谦那种又臭又硬的老臣马上相信。
太难了。
“殿下,末将去!”
郭勇第一个站出来,拍着胸脯。
“末将这条命是您救的,就算是死,也一定把信送到!”
“你不行。”
朱见济直接摇头。
“你目标太大,太扎眼。再说,守东宫需要你。”
他又看向沈炼。
沈炼也拱手。
“殿下,微臣是文官,深夜出入不容易惹人怀疑。这事,微臣能办!”
“你更不行。”
朱见济还是摇头。
“沈先生是我东宫的脑子,你出事,我等于断了一条胳膊。再说,论嘴皮子,你未必说得动于少保那个倔老头。”
所有人都没话了。
那到底派谁去?
朱见济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白绢上飞快的写着。
写的不是信。
是一串人名和药材名,还画了几个怪符号。
写完,他把白绢小心折好,塞进一个蜡丸。
做完这些,他才抬头,对小禄子说。
“去,把郭勇带回来的那十八个人里,一个叫赵七的卫士,给孤叫来。”
“记住,让他换上最破的倒夜香的衣服,脸上抹上锅底灰。”
小禄子一头雾水,但还是马上跑了出去。
很快,一个又瘦又小,长相普通,丢人堆里都找不着的卫士被带了进来。
他就是赵七。
平时在卫队里最没声音,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
赵七跪在地上,紧张的都不敢喘气。
“赵七。”
朱见济走到他面前,把那枚蜡丸递给他。
“孤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比你的命,比孤的命,都重要。”
“你怕不怕?”
赵七抬起头,对上太子的眼睛。
那是一双不像九岁孩子的眼睛,深,冷,又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劲儿。
“回殿下,小的怕。”
赵七老实的回答。
“胆小的更怕。。。吃不饱饭,更怕我大明没了。”
“好。”
朱见济满意的点头。
“孤喜欢说实话的人。”
他把出宫的路线,联络的暗号,一个字一个字的对赵七说了。
“你出宫后,直接去于府。别走正门,去后巷,学三声猫头鹰叫,会有人接应你。”
“见到于少保,如果他不信你,你就把这个蜡丸交给他,然后对他说一句话。”
“太医院孙神医,治不好于夫人的咳疾,但济世堂的半夏瓜蒌汤,专治痰热壅肺。”
沈炼听懵了。
于夫人的病,跟这天大的事有啥关系?
朱见济没解释,继续说。
“他要是还犹豫,你再说第二句。”
“土木堡蒙尘,是因为王振;北京城能保,是因为少保。太子殿下说,大明的脊梁,不能断第二次。”
说完,朱见济蹲下身,直视着赵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赵七,你的任务,就是把这句话,这个东西,送到于少保手上。”
“在路上,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东西在,你在。东西亡,你亡。”
“能不能做到?”
赵七没有半点犹豫,一口把蜡丸吞了,藏在舌头底下。
他重重的磕下一个头。
声音砸在地砖上。
“殿下放心!除非小的死了,否则,话一定带到!”
“去吧。”
朱见济挥了挥手。
赵七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里,像一滴水掉进了海里。
书房里,气氛还是那么重。
“殿下。。。他。。。他能行吗?”
小禄子还是不放心。
“孤用人,从不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朱见济转过身,又走向那幅巨大的地图,声音冷的像冰碴。
“孤只看,孤要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把代表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人的棋子,从图上一个个拿起来,握在手心。
“传孤的命令,立刻召集王瑾,李泰来这里议事。”
他的眼睛里,烧着火。
是复仇的火,也是无尽的战意。
“敌人已经把刀架在了父皇的脖子上。”
“我们不能等。”
“今夜,东宫不睡。”
“孤要亲自指挥,给他们唱一出关门捉贼的好戏!”
他的视线扫过地图上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已经看见了即将到来的血与火。
“就让他们看看,我大明的太子,是不是只会摇笔杆子的黄口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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