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
北边打赢了。
这股风吹散了京城多年的阴霾。
但朱见济心里有数。
草原的狼是暂时打怕了。
可家里的蛀虫,闻着味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西厂。
昔日东宫卫的牌子,如今换了地方。
不再是东宫那个小院子。
它在皇城根下,占了个僻静又森严的衙门。
坊间百姓只传,这是太子爷新设的衙门。
里面的人黑衣佩刀,走路没声,专抓坏人。
可谁都不知道,这块牌子底下,藏着多少血和秘密。
密室里,灯火昏暗。
小禄子躬着身子,把一卷卷宗搁在朱见济跟前,声音压的极低。
“殿下,按您的吩咐,咱们的人在京畿山东河南几块地,又端了无生教七个香堂,抓了三百多人。”
“可。。。没用。”
小禄子抬起头,那张还算白净的脸上,全是挫败和狠劲。
“咱们前脚抓,他们后脚就冒头。那些泥腿子,跟中邪了一样,就信真空家乡无生老母那套鬼话。咱西厂的人一到,他们就把咱们当阎王派来的恶鬼,一个个抄起锄头就拼命。”
小禄子顿了顿,咬着牙说。
“更麻烦的是,江湖上,那些自个儿觉的是名门正派的,也对咱们没好话。他们说咱们西厂是朝廷鹰犬,做事霸道,不讲江湖规矩,坏了武林和气。”
朱见济翻着卷宗。
上面是一桩桩血案。
有西厂番子的,更多的是被无生教蛊惑后家破人亡的百姓。
他头都没抬。
淡淡的问了一句。
“和气?江湖规矩?”
朱见济嘴角动了动,把手里的卷宗扔在桌上。
“无生教勾结石亨曹吉祥,想造反的时候,这些名门正派在哪?他们跟谁讲规矩去了?”
“无生教把良家女子掳走,炼成他们说的圣女,害的人家破人亡的时候,这些名门正派的剑,又在哪?”
小禄子被问的说不出话,只能恨恨的说道。
“他们。。。他们就是一群瞎子,聋子!”
“不,他们不瞎,也不聋。”
朱见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
“他们只是觉的,无生教这把火,烧不到自家山门上。朝廷和邪教的争斗,是官府的事。他们乐的坐山观虎斗,甚至还嫌咱们这些鹰犬,碍了他们的眼,脏了他们的地。”
朱见济的目光幽深。
“小禄子,你得记住。杀人,是最低等的手段。杀光了信徒,杀不掉念头。只要无生教那套邪说还在,就算把这一代人杀光,下一代人里,还是会冒出新的信徒。”
“对付一种念头,最好的法子,不是用刀。”
“而是用另一种,更能深入人心的念头,去把它彻底比下去,踩进泥里。”
“殿下,您的意思是?”
小禄子听的云里雾里。
“孤的意思是,这场戏,光咱们唱,太累,也太难看。”
朱见济转过身,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狐狸般的笑。
“咱们得搭个台子,把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角儿,全请上来。让他们自己去分辨,谁是忠,谁是奸,谁是该死的鬼。”
“把朝廷和邪教的死仇,变成江湖内部的正邪之争。”
“这水,必须搅浑。”
第二天。
京城最大的江湖势力,燕云镖局总号门外,炸开了锅。
镖局门口巨大的龙门镖墙上,贴出了一张从未有过的天价镖单。
委托人,东宫太子府。
酬金,黄金万两。
镖物,一批天山雪莲,要从京城出发,一路向西,送到川蜀的药王谷。
最扎眼的是镖单最下面那行朱砂小字。
此行路途遥远,沿途或有无生教余孽截杀,望天下英雄豪杰,有能者,共护此镖。
“我的妈呀!黄金万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疯了吧!太子爷的镖,也敢拿到江湖上发?这是信不过禁军,还是信不过锦衣卫?”
“你懂个屁!你看清楚,这镖是送给谁的?药王谷!活神仙住的地方!听说太子爷身子骨一直不好,这是给自己求救命药呢!”
“可这镖不好接啊!点名了有无生教的崽子要来捣乱!哪帮疯子,沾上就是一身骚!”
人群议论纷纷。
有贪婪的。
有畏惧的。
有看热闹的。
就是没一个敢上去揭那张镖单。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
“这趟镖,我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穿着洗的发白的青布长衫,背后是一柄用布条裹着的长剑。
他看着也就二十出头,面容俊朗,神情却冷的吓人。
没人敢跟他对眼。
那股锐气,能把人扎穿。
他走到镖墙下,看都没看黄金万两四个字,目光死死钉在无生教三个字上。
仿佛那三个字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伸出手,干脆利落的揭下了那张滚烫的镖单。
“你是何人?”
镖局的总镖头亲自出来,看着这个年轻人,眼神凝重。
年轻人把镖单递过去,声音平淡,却有不容置疑的力量。
“秦岭,太白剑宗,风清扬。”
“我要见委托人。”
。。。
东宫,毓庆宫偏殿。
香炉里烧着顶级的龙涎香,烟气袅袅。
可这屋里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冰原还冷。
风清扬就那么站着。
背挺的像一柄出鞘的剑。
他打量着书案后那个穿着太子常服,看着还没他剑高的孩子。
他想不通。
名动天下的燕云镖局,背后真正的委托人,会是这么个稚气未脱的娃娃。
“你就是风清扬?”
朱见济放下手里的书卷,抬起头。
那双眼睛黑的深不见底,完全不像一个九岁孩子。
“太白剑宗的剑,竟然也对黄白之物动心?”
朱见济的语气里,带着嘲讽。
风清扬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更冷了。
“我太白剑宗的剑,不为钱杀人,只为义出鞘。”
他盯着朱见济,毫不客气的问。
“我只问殿下一句,这趟镖,到底是为了求药,还是为了剿匪?”
“有什么区别吗?”
朱见济反问。
“区别很大。”
风清扬握住了背后的剑柄。
“若是求药,我太白剑宗护你周全。若是你想借江湖人的手,替你朝廷清除异己,那我太白剑宗,恕不奉陪。”
“江湖事,江湖了。朝廷的刀,不该伸得太长。”
好一个江湖事,江湖了。
朱见济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风清扬面前,仰头看着他。
“风少侠,孤问你,无生教残害百姓,鱼肉乡里,算不算江湖事?”
他没等风清扬回答,从小禄子手里拿过一沓卷宗,拍在风清扬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河间府一个姓张的农户,全家五口,因为不信无生老母,被当地香主吊死在村口的大槐树上。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江湖事?”
“这是山东临清一个书生,只因写了篇文章,说无生教是邪说,当天晚上,就被人割了舌头,废了四肢,扔进了运河。风少侠,你再告诉我,这是不是江湖事?”
“还有这个,曹州府的无生教分舵,为了练他们的邪功,三年里,掳走了附近村镇一百多个少女,没一个活下来的。这些女孩的冤魂,算不算江湖事?”
朱见济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声音也越来越响,越来越冷。
“当豺狼闯进村子,咬死的有农夫,有书生,有妇孺,甚至还有你我这样的武人。这个时候,你还要分,这是朝廷的豺狼,还是江湖的豺狼吗?”
“不!”
朱见济的声音洪钟大吕一般,在殿内回响。
“它是所有人的敌人!”
风清扬的脸,白了。
他看着那一桩桩血淋淋的记录,握着剑柄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都在发白。
“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孤。”
朱见济的语气缓和下来,他退后一步,对着风清扬,深深一揖。
“风少侠,孤今日请你来,不是要你做朝廷的刀,更不是要你为我朱见济卖命。”
“孤,是想请你,请你身后的太白剑宗,做个见证。”
他指着那张镖单。
“这趟镖,你照接。酬金,孤一文不会少。路上,孤会派西厂的人暗中跟随。”
“孤请你,用你的眼去看,用你的心去判断。看看我西厂的人,是不是滥杀无辜的鹰犬。看看那无生教,是不是如这些卷宗上所写,罪恶滔天。”
“若你觉的,是孤错了,是我西厂错了。你随时可以走,孤绝不拦你,事后还会昭告天下,向你,向整个江湖,赔礼道歉。”
“可若是。。。你亲眼见证了无生教的罪恶。。。”
朱见济的眼神,瞬间能杀人。
“那孤希望,太白剑宗的剑,不要再问这是不是江湖事。”
“它应该做的,是替天行道。”
大殿里,死一般的安静。
风清扬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大明的太子。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养在深宫的储君。
而是一个胸怀天下,算计深沉的掌棋人。
他想用自己,用太白剑宗这柄最锋利的剑,来做一枚棋子。
一枚打破江湖和朝廷界限,彻底引爆正邪之争的棋子。
可偏偏,这盘棋,阳谋堂堂,他拒绝不了。
许久。
风清扬松开了紧握的剑柄,对着朱见济,同样深深一揖。
“殿下之谋,风清扬,佩服。”
他直起身,眼中的冰冷化为熊熊燃烧的战意。
“这趟镖,我接了。”
“钱,我太白剑宗分文不取。”
“我只要一个承诺。”
“你说。”
风清扬看着朱见济,一字一顿。
“待我斩尽妖邪,殿下,可愿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还江湖一个清白,还天下一个公道?”
“孤,以大明储君之名起誓。”
朱见济的声音,斩钉截铁。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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