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拍打着宝源号,雨水混着血水,在甲板上肆意的流淌。这艘归乡的商船,已经成了一片血腥地狱。
大副李鬼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只剩下恐惧。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心想要拯救的弟弟,会变成这种怪物。
“三儿……?”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颤抖。
回应他的,是喉咙深处发出的野兽般的低吼。
变异后的李三眼睛通红,里面已经没了人性,只有饥饿。他没有丝毫犹豫,漆黑的指甲带着腥风,直接抓向自己亲哥哥的喉咙!
“不——!”
李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他日夜牵挂的弟弟扑倒。尖牙毫不留情的咬下,扯断了颈间动脉,温热的血喷了李三一脸,让他布满黑色蛇纹的脸更显狰狞。
李鬼的瞳孔在最后时刻放大,看着身上贪婪啃食自己血肉的弟弟,心里只剩下荒谬和悔恨:是我……亲手放出了地狱……
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
接着,那十几个从货仓放出来的怪物,嘶吼着冲向甲板上惊慌的水手。屠杀就此开始。
这些变异的病人力大无穷,感觉不到疼痛。水手们的腰刀砍上去,只能留下一道白痕。能打死牛的铁棍砸在头上,也只是让他们晃晃脑袋。他们脑子里只剩下攻击的本能。
“啊!我的手!”一个水手惨叫一声,他的胳膊被一个昔日的同伴硬生生咬断。
“别过来!别过来!”另一个水手惊恐的挥舞着短刀,却被一个变异者抓住手腕,轻轻一拧,手腕便被折断了。
甲板上,惨叫和嘶吼此起彼伏,骨头碎裂的声音不时响起,全都混在了风雨声里。幸存的水手爆发出求生本能,拿起武器和这些已经不是人的同伴厮杀起来。
但他们面对的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经常是一个水手刚用鱼叉捅穿一个怪物,后背就被另一个扑上来咬穿脖子。
绝望,笼罩着每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这场血战才终于停下。
天亮时,风雨小了。
宝源号的甲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血水混着雨水,从甲板缝隙流入大海,在船身周围染开一圈红色。
断掉的刀剑、残肢碎块,还有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铺满了甲板。空气里混杂着血腥味和腐烂的臭味,令人作呕。
船上原有一百二十九名船员。
现在,还能站着的,不到十人。
船长周大海是幸存者之一。他靠着主桅杆,浑身是血,左臂的口子深可见骨,只用一截破布胡乱的绑着。他环顾着这片修罗场,眼中没了恐惧,只剩下麻木。
他身边仅存的七八个幸存者,也是个个带伤,精疲力尽。他们有的瘫坐在地,抱着头,目光呆滞,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什么;有的则扶着船舷,撕心裂肺的干呕。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人哭泣。
极度的恐惧过后,是彻底的麻木。他们的精神,已经被这场屠杀彻底摧垮了。
“呵……呵呵……”孙大夫是船上少数还清醒的人。这位行医一生的老人,现在却像个疯子,缩在角落里,指着甲板上被开膛破肚的怪物尸体,又哭又笑。
“疯了……都疯了……”
-
就这样过了两天。
船上剩下的人用一种麻木的状态,维持着这艘船航行。他们默默的清理了甲板上的尸体,把曾经的同伴绑上铁块,沉入大海。
然后,继续等着自己的结局。
第三天清晨,宝源号驶出浓雾。第一缕阳光照在海面上时,一声沙哑又虚弱的呼喊打破了死寂。
“陆地……”
桅杆上的了望手指着东方海平面,用尽力气嘶吼:
“是……是广州!是我们的家啊!”
这一声喊叫,劈开了众人心头的阴云。
甲板上那几个像行尸走肉一样的幸存者,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
海天相接的地方,一条青色的海岸线静静的横在那里。还能隐约看见岛屿和熟悉的巡逻船帆影。
那是他们日夜思念的故乡!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短暂的安静后,甲板上爆发出欢呼和哭喊。一个壮汉哭得像个孩子,他紧紧抱住身边的同伴,语无伦次的嚎啕大哭:
“俺还活着!俺还能见到俺婆娘和娃儿!”
劫后余生的喜悦,瞬间击垮了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他们互相拥抱着,又哭又笑,宣泄着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恐惧。
苦难,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周大海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看着伶仃洋上的点点渔火,他那颗麻木的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好像已经闻到了广州城里烧麦的香气。
-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回家的喜悦中时,一个名叫阿福的年轻水手,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呃……”
他痛苦的呻吟一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睛暴突,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甲板上的欢呼声停了。
众人惊恐的围上去。
“阿福!阿福你怎么了?”一个同伴着急的喊,想把他扶起来。
可他的手刚碰到阿福的胳膊,就像被电了一下,猛的缩了回来。
“船……船长……”那人转过头,脸色煞白,声音发抖的指着地上的阿福,“您……您快看!”
周大海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拨开人群看去,只一眼,浑身冰冷。
只见倒在地上的阿福剧烈的抽搐着。在他脖子和胸口上,一道道黑色的蛇形花纹,正飞快的蔓延开来!
他不是在混战中幸免,他只是被抓伤,成了下一个!
这一下,彻底压垮了船上所有人的神经。
“完了……一切都完了……”
幸存者们绝望的后退,看着在地上痛苦嘶吼,迅速变异的阿福,面如死灰。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消失了。他们逃过了怪物的追杀,却没有逃过诅咒。
周大海怔怔的站着。
他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故乡海岸,甚至能看到远处广州镇海楼的轮廓。那里有他的妻子,有他年幼的儿子。
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这艘鬼船,看了看地上已经开始嘶吼的病人,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他闭上眼。
再次睁开时,他眼神恢复了平静。
他转身,拨开人群,一步步稳稳的走向主桅杆。
“船长!您要干什么?!”
幸存的水手们不解的看着他。
-
周大海没有回答。
他走到主桅杆下,从储物箱里翻出一面叠好的旗帜。
那是一面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图案的旗帜。
在《大明海事律》中,它代表着最高等级的瘟疫警报。一旦升起,就意味着这艘船是移动的瘟疫源头,任何船只不得靠近,水师舰队有权直接将其击沉。
“船长!不要啊!”一个水手反应过来,扑上来想阻止他,“您升了这旗,我们……我们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是啊船长!我们还有救!您不是说,要带我们回家吗?!”
周大海不理会同伴们的哭喊和哀求。他默默的将黑旗绑在绳索上,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一拉!
在所有幸存者绝望的目光中,那面黑色的旗帜,迎着吹向故乡的海风缓缓升起,最终在主桅杆顶端展开。
那一片纯粹的黑色,在蓝天下格外刺眼。
它断绝了这艘船回家的所有可能。
升完黑旗,周大海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走到船舷边,摸出那几枚他一直珍藏的铂金币。他自嘲的笑了笑,随手将它们和记录此行见闻的航海日志一起塞进一个密封的酒瓶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广州的方向,眼中映着那片他再也回不去的土地。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装着最后警示的漂流瓶,奋力扔向大海。
“陛下……妖疫,源自新大陆……万万,不可……近岸……”
最后的低语,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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