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兽的突然出现,打破了祭坛内一边倒的局势。它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恰好隔开了重伤倒地的沐星澜、叶冷轩与杀气腾腾的赤燎等人。
那双熔金般的兽瞳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两人,尤其是沐星澜背后那片刺目的鲜红,顿时发出了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周身散发出强大的威压,竟一时镇住了蠢蠢欲动的焚天宗弟子。
“孽畜!敢阻本宗!”赤燎先是一惊,待看清是沐星澜的坐骑后,怒火更盛,焚天戟指向墨云兽,“连你一起宰了!”
然而,墨云兽灵智极高,深知此刻最重要的是救主,而非缠斗。只见它双翼猛地一振,并非攻击,而是掀起一股狂暴的黑色旋风!
这旋风并非普通的风暴,其中蕴含着墨云兽天赋的混乱空间之力与隐匿气息,瞬间将祭坛核心区域笼罩,飞沙走石,视线与灵识都被严重干扰,连赤燎的魔炎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救人!”通道口,一直在焦急观望的黑曜见状,立刻对身边的石岩和林越喝道。
几乎在墨云兽制造混乱的同时,数条坚韧的藤索从通道口射出,精准地抛向了沐星澜和叶冷轩所在的位置。
沐星澜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剧痛和眩晕,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抓住叶冷轩的衣襟,同时自己另一只手抓住了另一根藤索。
“拉!”黑曜低吼一声,与石岩等几名力气最大的半妖,以及林越等璇玑阁弟子一起,奋力拉扯藤索。
墨云兽则低伏身体,用宽阔的双翼和强悍的肉身护住上方和侧方,硬生生抵挡着赤燎愤怒劈出的几道魔炎戟影和夜砂试图穿透旋风的噬魂鞭影。
“拦住他们!”夜砂尖声叫道,试图指挥血魔卫冲破阻碍。
但在墨云兽刻意制造的混乱场域以及它本身强大的实力干扰下,焚天宗众人的行动都慢了半拍。
待到赤燎暴怒地一戟彻底劈散黑色旋风,视野恢复清晰时,只见墨云兽已然背负着被迅速拉上兽背的沐星澜、叶冷轩以及所有幸存者,双翼爆发出刺目的紫黑光芒,如同一道逆射的流星,瞬间冲出了破碎的祭坛顶部,消失在昏暗的天际!
“沐—星—澜—!叶—冷—轩—!本宗誓杀汝等——!” 赤燎暴怒的咆哮声,如同滚雷,在黑石谷中疯狂回荡,震得整个山谷嗡嗡作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走,气得他焚天戟狠狠劈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焦坑。
墨云兽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风驰电掣,下方的万壑荒原化作模糊的流光。剧烈的风声被一层柔和的能量屏障削弱,兽背上的众人得以短暂喘息,但气氛依旧凝重。
沐星澜和叶冷轩被安置在兽背最平稳的中心。沐星澜趴在柔软的兽毛上,后背的伤口因之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不断渗出,将墨云兽乌黑的毛发染深了一片。
她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体内寂灭之力与噬灵邪力的冲突让她眉头紧锁,陷入半昏迷状态。
叶冷轩情况同样糟糕,他躺在沐星澜不远处,左臂的腐蚀伤在强行催动精血后更加触目惊心,漆黑之色已蔓延至肩头,嘴角不断溢出带着黑气的污血,昏迷不醒,唯有微弱的脉搏显示他还活着。
云婉清坐在稍远些的地方,看着叶冷轩奄奄一息的模样,泪水止不住地流,却又不敢靠近打扰,只能默默垂泪,心中对沐星澜的怨怼更深,只觉得若不是为了她,师兄绝不会伤至如此。
林越、黑曜等人也都各自带伤,沉默地处理着伤势,或协助照顾昏迷的同门。此番黑石谷之行,可谓损失惨重。
约莫半个时辰后,幽阙那熟悉的、被淡淡灰雾笼罩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墨云兽发出一声带着疲惫的长鸣,速度减缓,朝着栖云殿后的青竹林空地滑翔而下。
空地上,风知意、石猛以及白芨老者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墨云兽归来,以及兽背上众人凄惨的模样,风知意脸上那惯有的慵懒笑容瞬间冻结,桃花眼中只剩下沉凝与担忧。他身形一闪,已率先掠至近前。
墨云兽缓缓降落。风知意目光第一时间锁定被黑曜和石岩小心翼翼抬下来的沐星澜,看到她后背那片刺目的血红和苍白如纸的脸色,他的心猛地一揪,快步上前:“星澜!”
他伸手扶过沐星澜,指尖却在触及她冰凉的手腕时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沐星澜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但依旧辨认出了风知意,她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虚弱得连这个动作都显得吃力:“没……没事……死不了……”
这时,叶冷轩也被林越等人抬了下来。风知意目光扫过叶冷轩那惨烈的伤势,尤其是那条几乎废掉的左臂,眼神复杂了一瞬,但很快又落回沐星澜身上。
“风公子。”林越上前一步,语气沉重,“叶师兄和沐大人伤势极重,需立刻救治。”
“白芨老先生,快!”风知意立刻对身后的白芨老者道,同时示意石猛等人帮忙将伤员抬往栖云殿。
“大人!”石猛等幽阙住民看到沐星澜的伤势,个个目眦欲裂,看向璇玑阁众人的眼神更加不善,若非情况危急,几乎要当场发作。
“都别围着了,先疗伤要紧。”沐星澜强提一口气,声音微弱却带着决断,“知意,麻烦安顿璇玑阁诸位道友和婉清师妹。”
“放心。”风知意点头,立刻对林越道:“林道友,请带诸位随我来,客舍已备好,灵药会立刻送去。”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叶冷轩,补充道,“叶首席伤势沉重,可需单独安排静室?”
林越看了看叶冷轩,又看了看被抬往栖云殿的沐星澜,犹豫了一下,道:“有劳风公子,一切听凭安排。”
他知道叶师兄此刻最需要的是救治,而幽阙显然有最好的医者。
叶冷轩和云婉清等人被风知意引往客舍方向。云婉清一步三回头,看着叶冷轩被抬走,又看看栖云殿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担忧与不甘。
栖云殿内,药香很快弥漫开来。
沐星澜被小心地安置在内室软榻上,趴伏着。
芨老者仔细检查了她后背的伤口,又探了探她的脉息,脸色凝重:“噬灵邪力极为顽固,已侵入经脉,与沐大人的寂灭之力相互纠缠侵蚀,颇为棘手。需先以金针渡穴,疏导药力,辅助大人自身力量逐步净化。”
处理过程极为痛苦,银针刺激穴位,引导特制药液渗透,与那如附骨之疽的邪力对抗。沐星澜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却始终紧咬牙关,不曾呻吟出声。
外间,叶冷轩被安置在偏殿,由白芨老者的助手和一名璇玑阁略通医理的弟子一同救治。清理腐蚀伤口时,即便在昏迷中,叶冷轩也因那钻心的疼痛而发出无意识的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沐星澜背后的邪力终于被暂时压制住,敷上了幽阙特制的碧莹药膏,仔细包扎。
她换上一件宽松的墨青色寝衣,靠在软枕上,只觉得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但神识因邪力被压制而清明了不少。
叶冷轩那边的救治也初步完成,腐蚀的毒素被控制住,伤口包扎妥当,但他因灵力耗尽、精血亏损及内腑受创,依旧昏迷不醒。
风知意处理完安顿事宜,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参汤走了进来。他看到沐星澜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神采,稍稍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他将参汤递过去,语气温和。
沐星澜接过碗,慢慢喝着,温热的药液流入胃中,带来些许暖意。“还好,暂时死不了。”她语气依旧带着洒脱,但声音里的虚弱难以掩饰。
风知意在她榻边的绣墩上坐下,看着她,桃花眼中情绪复杂:“你们这次……也太凶险了。赤燎竟然亲自出手。”
“嗯。”沐星澜放下空碗,揉了揉依旧发痛的额角,“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她将黑石谷玉璧上关于溯影灵泉和阴钥的线索,以及叶冷轩的推断,简要告诉了风知意。
风知意越听神色越是凝重:“溯影灵泉……竟是关键?若真如此,幽阙岂非已成风暴之眼?”
“恐怕是的。”沐星澜眸光锐利,“待我伤势稍缓,必须立刻彻底探查灵泉。”
两人正说着,殿外传来些许动静,是叶冷轩醒了,不顾医者劝阻,执意要过来看看沐星澜的情况。
片刻后,叶冷轩在林越的搀扶下,走进了内室。他的左臂被厚厚的纱布包裹,挂在胸前,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但眼神却急切地落在沐星澜身上。
“你醒了?”沐星澜抬眼看他,见他这副模样还跑来,本想调侃两句,话到嘴边却成了,“不好好躺着,跑来做什么?”
“看看你的伤。”叶冷轩声音沙哑低沉,目光在她脸上和包扎好的后背扫过,眉头紧锁,“那噬灵邪力……”
“暂时压下去了。”沐星澜打断他,“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叶首席。你那条胳膊,再不好生将养,可就真废了。”
叶冷轩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确认她确实无性命之忧后,才似乎松了口气。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风知意。
“风公子。”叶冷轩微微颔首致意。
“叶首席。”风知意笑容温润,眼底却没什么温度,“伤势未愈,不宜劳心劳力。星澜这里有我照看,你大可放心回去休养。”
叶冷轩身形未动,迎上风知意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有劳风公子挂心,叶某自有分寸。沐星澜是为救我而伤,于情于理,我都应在此。”他的话清晰明确,带着一种宣示般的意味。
风知意桃花眼微眯,正要开口,沐星澜却已不耐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疲惫打断这无形的交锋。
“好了,你们两个。我还没虚弱到需要人争着照看的地步。都伤得不轻,各自回去休息。我需要静养,灵泉之事,明日再议。”
她看向叶冷轩,语气放缓但不容置疑:“叶冷轩,你先回去。你的伤势同样需要静养。” 又看向风知意,“知意,你也去忙吧,焚天宗和黑袍人那边的动向,还需你多费心。”
见她面露倦色,态度明确,两人都不好再坚持。风知意起身,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他深深看了叶冷轩一眼,转身离去。
叶冷轩沉默片刻,也知道自己留下反而打扰她,便低声道:“那你安心休养,我明日再来。”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未尽的话语与担忧,这才在林越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暮色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沐星澜独自靠在榻上,体内药力缓缓发散。
溯影灵泉隐藏的秘密如同阴云笼罩心头,而叶冷轩与风知意之间那无声的暗涌,也让她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纷扰。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强迫自己凝神内视,运转功法,加速疗伤。前路艰险,唯有尽快恢复,方能守护她想守护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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