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北溟来客
北溟悬空山。
这个名字,在如今的修真界,更像一个缥缈的传说。传闻其位于极北苦寒之地,悬浮于无尽冰川与狂暴的北冥寒煞之上,传承古老而神秘,门人极少现世,却无人敢小觑其底蕴。青云宗与此地素无往来,此时突然造访,指名道姓要见墨渊与云小小,由不得人不心生警惕。
主殿内,气氛比前几日议事时多了几分疏离与客套。
玄诚道人端坐上首,墨渊坐于其左下首,云小小安静地站在墨渊身侧。对面客座,坐着两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素白冰绡长袍的老妪,白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平和,却隐隐给人一种深不见底、如万载玄冰般的感觉。她手中握着一根非金非玉、通体剔透的寒冰鸠杖,杖头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玄鸟。她便是北溟悬空山此行的主事者,自称“寒仪婆婆”。
另一人则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简洁的月白劲装,外罩淡蓝色冰蚕丝斗篷,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与疏离。他背着一柄造型古朴的连鞘长剑,剑柄亦是冰蓝之色。他是寒仪婆婆的随行弟子,名唤“凌澈”。
“寒仪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玄诚道人作为主人,率先开口,语气客气却不失威严。
寒仪婆婆微微颔首,声音如同冰泉击石,清澈而冷冽:“玄诚掌门客气。老身冒昧来访,实因事出有因,关乎重大,不得不来。”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玄诚道人,最终落在了墨渊身上,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又看向墨渊身侧的云小小。当她的目光触及小小眉心那黯淡却依然存在的淡金色腾蛇印记时,温润的眼眸深处,骤然掠过一抹极其强烈的震动!
虽然她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但那刹那的情绪波动,如何能逃过墨渊与玄诚道人的感知?
“这位,便是墨渊道友的高徒,云小小小友吧?”寒仪婆婆的语气依旧平和,但那份关注,已然不同。
“正是小徒。”墨渊淡然回应,将小小的手轻轻握在掌心,传递着安抚之意。小小能感觉到师父掌心的温度,心中稍安,但仍低着头,不敢与那老婆婆对视,对方的目光让她感觉仿佛被冰雪透彻地扫描了一遍。
“听闻青云宗前番历经魔劫,封魔渊动荡,幸得墨道友师徒力挽狂澜,老身敬佩。”寒仪婆婆缓缓道,“实不相瞒,我北溟悬空山此番南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或者说……为引动此番魔劫的‘源头’而来。”
此言一出,玄诚道人与墨渊皆是心中一动。
“寒仪道友此言何意?莫非北溟也对那封魔渊下的魔头有所了解?”玄诚道人问道。
寒仪婆婆摇了摇头:“封魔渊下的,不过是其中之一,或者说,是‘表象’之一。真正的源头,更为古老,更为隐秘,也……更为危险。”她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云小小,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探究,“老身可否冒昧,探查一下云小友体内的气息?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些共同的线索。”
墨渊眉头微蹙。让外人探查小小体内,尤其涉及幽荧残魂,风险太大。
似乎是看出了墨渊的戒备,寒仪婆婆补充道:“墨道友放心,老身绝无恶意。我北溟一脉,传承的‘北冥玄冰诀’与‘玄鸟观心术’,最擅感应本源,涤荡邪祟,或可助云小友稳固神魂,平息体内因外力冲击而残留的不适。况且……”
她轻轻叹息一声:“我北溟悬空山的初代祖师,与云小友体内那股古老存在的‘同类’,或许……有些渊源。老身手中,有一物,或可印证。”
说着,她从那素白的袖袍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甲片,形状不甚规则,边缘有断裂的痕迹,通体呈暗金色,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星辰轨迹又似古老符文的玄奥纹路。甲片本身并无强大灵力波动,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时光尽头的苍茫与沉重气息。
在这甲片出现的瞬间!
一直低头不语的云小小,猛地抬起了头!她体内那沉眠的幽荧本源,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眉心那黯淡的腾蛇印记,骤然间光芒大放,散发出灼热的温度!一股悲怆、愤怒、眷恋交织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从小小心底涌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是……!”小小失声惊呼,小脸上血色尽褪,死死盯着那枚甲片。
墨渊瞬间将小小揽入怀中,一股精纯平和的太阴剑意输入她体内,强行帮她稳定翻腾的气血与躁动的本源。他的目光也牢牢锁定了那枚甲片,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甲片的气息,竟能与幽荧残魂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
寒仪婆婆看到小小和其眉心印记的反应,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复杂神色。
“果然……‘噬天蛇皇’幽荧大人的……逆鳞残片。”寒仪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追忆,“我北溟初代祖师‘玄溟真人’,曾于上古末期,机缘巧合下,于一处即将崩毁的‘墟界’边缘,寻得此物,并承了鳞片主人一丝未散的守护意念,得以在随后的大劫中,保全部分传承,创立北溟悬空山。祖师遗训,后世若遇此鳞片产生共鸣者,无论其态如何,皆需以礼相待,倾力相助,因其身上,或承载着关乎‘万古囚牢’与‘纪元归墟’的秘密。”
噬天蛇皇!幽荧大人!万古囚牢!纪元归墟!
一个个惊心动魄的词,从寒仪婆婆口中吐出,震得玄诚道人与墨渊心神摇曳!这无疑印证了小小从幽荧记忆碎片中窥见的景象!北溟悬空山,竟然真的与幽荧的“同类”有关联!
“寒仪道友,”墨渊压下心中震动,沉声问道,“何为‘万古囚牢’?何为‘纪元归墟’?那幕后引动魔劫的黑手,与此又有什么关系?”
寒仪婆婆神色肃穆,缓缓道:“此乃牵扯天地大秘,所知不详。祖师只留下模糊记载,言道上古曾有辉煌大世,万灵共生,神魔并存。然因未知变故,天道有缺,引发‘归墟之劫’,诸多上古神圣、凶煞、异种,或被卷入劫灰,或被一股超越想象的力量,以‘法则锁链’囚禁于时空裂隙、破碎墟界之中,谓之‘万古囚牢’。封魔渊,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处较小、较接近现世的囚牢节点。”
“至于那幕后黑手……”寒仪婆婆目光微冷,“根据祖师留下的零星记载与我北溟历代暗中探查,那些囚牢并非绝对稳固。漫长岁月中,有些囚徒彻底湮灭,有些则可能以各种方式渗透出力量,影响现世,甚至……培养代理人,或寻找合适的‘容器’,试图归来,或达成其他目的。操控清虚、侵蚀镇魂镜、引动魔潮的,极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代理人’,而且,恐怕不止一个。”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寒仪婆婆带来的信息,太过震撼,将眼前的危机提升到了一个关乎世界根源的层面。
“贵派祖师,可曾留下关于如何应对这些‘代理人’,或加固‘囚牢’的方法?”玄诚道人语气沉重地问。
寒仪婆婆摇了摇头:“年代太过久远,传承亦有缺失。只知我北溟一脉的‘北冥玄冰’与‘玄鸟真意’,对囚牢泄露的邪祟之气有一定克制之效,故历代皆有暗中巡查之责。此番感应到南方有强烈的、与‘囚牢’相关的异常波动,且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幽荧’气息,老身才率弟子前来。”
她看向小小,语气温和了许多:“云小友身负幽荧大人残魂与本源,虽福祸难料,却也是目前最可能触及真相的‘钥匙’。老身愿以‘玄鸟观心术’助小友平复本源躁动,梳理混乱记忆,或能挖掘出更多关于囚牢位置、那些‘代理人’特征的线索。不知墨道友与玄诚掌门,意下如何?”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让北溟的人深入探查小小神魂,风险未知。但对方手持幽荧逆鳞,所言与幽荧记忆碎片高度吻合,且明显带着善意与古老盟约的意味。
墨渊与玄诚道人对视一眼,神识快速交流。
最终,墨渊看向怀中仍有些颤抖、但眼神已逐渐恢复清明的小小,轻声问道:“小小,你可愿意?”
小小抬起头,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寒仪婆婆手中那枚让她感到莫名亲近与悲伤的逆鳞碎片,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超越年龄的坚定。
“师父,我想知道真相。我想帮上忙。”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墨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寒仪婆婆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寒仪道友。只是,探查之时,墨某需在一旁护法。”
“理当如此。”寒仪婆婆颔首。
就在众人准备移步静室,开始这至关重要的探查之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执法弟子仓惶闯入,脸色惊骇:
“启禀掌门!墨长老!看押清虚长老遗体的冰室……方才……方才突然有异动!留守弟子听到内部传来……类似锁链拖曳的声响,还有……还有诡异的淡紫色火焰一闪而过!”
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
清虚已死,神魂俱灭,遗体怎会异动?淡紫色火焰?这与小小记忆中那灰袍人炼丹的火焰何其相似!
那幕后黑手,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还是说……清虚身上,还藏着更关键的、未被发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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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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