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没过了脚踝，冰冷刺骨。
郑克己的手指从火塘的灰烬里，抠出了一张薄片。
不是兽皮，触感滑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润。是人皮。
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几根扭曲的线条，汇聚于中央一个潦草的标记——一个笑脸。
“大人！水！水涨上来了！”亲兵的喊声带着哭腔。
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已经淹没了担架的支脚，浸湿了季无涯的袍角。再过半个时辰，所有人都会被活活淹死。
“地图！”秦轩一把抢过人皮，通红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欲，“出口在哪？！”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根本没在意地图的材质。
“这东西不对劲。”郑克己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指着那个笑脸，“留下它的人，不是在求救，他很享受这一切。”
秦轩的理智在崩溃边缘，他根本听不进这些。
“享受？那就去他的享受！”他嘶吼着，一把将人皮地图塞回郑克己怀里，转身背起沐无忧的担架，“不等了！是墙就给老子撞开！”
“站住！”郑克己厉声喝道。
秦轩充耳不闻，如同疯魔的蛮牛，对准最近的一面石壁，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砰！”
巨响在洞窟中回荡，碎石簌簌落下，但石壁纹丝不动。
“陷阱！这可能是陷阱！”郑克己上前一步，试图抓住他。
“陷阱又如何？！”秦轩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如血，脖子上青筋暴起，“死在陷阱里，也好过像狗一样被淹死！让开！”
他又一次冲向墙壁。
“砰！”“砰！”“砰！”
每一次撞击，都耗尽他全部的力气，每一次，都只换来绝望的回响。
洞窟里的其他人，看着疯狂的秦轩，又看看不断上涨的污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完了。
郑克己没有再阻止。
他的大脑在此刻进入了一种绝对的冷静。
秦轩的行为是愚蠢的，是自杀。但他说对了一点。
等死，是唯一的绝路。
相信一个疯子留下的地图，还有一线生机。
郑克己的目光不再理会疯狂的秦轩，他强迫自己将视线重新聚焦于那张人皮上。
疯子……疯子的逻辑是什么？
他不会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绘制地图。
山川？河流？洞穴？
不。
郑克己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从人皮地图上抬起，扫过被水光和火光映照得光怪陆离的洞窟。
这里，就是地图本身！
那些扭曲的线条，不是路径，是洞窟里天然的裂缝纹路！
而这个笑脸……
一个荒谬但唯一的可能性，在他脑中炸开。
这不是俯瞰图！这是一张结构图！
“停下！”郑克己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连用头去撞墙的秦轩，动作都为之一滞，晃着脑袋回过头。
郑克己没有解释，他淌着没过膝盖的污水，径直走向洞窟最深处，一面被秦轩忽略的、看起来最完整的石壁。
他伸出手指，在那面布满潮湿侵蚀坑的石壁上，轻轻划过。
很快，他找到了。
两个相距三尺、形似眼窝的凹坑。
以及下方，一道天然形成的、向上弯曲的岩石裂缝。
一张巨大而诡异的笑脸，就刻印在这面石壁上。
“……这里。”
郑克己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秦轩和幸存的亲兵都愣住了，他们顺着郑克己的指向看去，随即浑身一震。
一模一样。
和人皮地图上的那个笑脸，一模一样！
“快！”郑克己不给他们震惊的时间，“把手伸进去，按住那两个‘眼睛’！”
离得最近的两名亲兵立刻上前，将手探入冰冷黏滑的凹坑，用尽全身力气向内按压。
石壁，毫无反应。
“没用啊大人！”亲兵绝望地喊道。
郑克己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张人皮地图上。
不对，还差一步。
他的视线，定格在笑脸那道“嘴巴”裂缝的旁边。
那里，有一个指甲盖大小，几乎被磨平的微雕印记。
一朵小小的火焰。
原来如此。
这才是疯子的逻辑。
不是用蛮力，而是用火焰完成这个“微笑”。
郑克己不再犹豫，他将手中即将熄灭的火把，对准了那道嘴巴般的裂缝。
他没有插进去。
而是将燃烧的火苗，凑了上去，缓缓地“烤”着那道裂缝。
“嗤……嗤嗤……”
诡异的声音响起。
石缝中，竟渗出了几滴油脂般的黑色液体，一接触到火焰，立刻被点燃！
火苗顺着裂缝，瞬间蔓延开来！
眨眼之间，一个由火焰构成的巨大笑脸，在石壁上熊熊燃烧！
轰隆隆——
整座洞窟剧烈地摇晃起来，那面燃烧的石壁，正带着碾碎一切的巨响，缓缓向内开启。
一股混杂着浓重血腥与腐烂气息的狂风，从门后的黑暗中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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