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军区，夕阳把操场的迷彩网染成了暖橙色。许诺手里捧着那本浅蓝粗布相册，脚步轻缓地往顾长风的宿舍走，相册边角的咸鱼刺绣蹭着她的手心，软乎乎的，像揣着颗温热的心。
路上遇到几个收队的战士，见了她笑着问好，声音比平时更轻快——之前冷战时，战士们见了她都小心翼翼的，现在她脸上带着笑，大家也松了口气。许诺点头回应，目光落在宿舍区的方向，心里的纠结早已散得干净，只剩下清晰的笃定：她要找顾长风，跟他好好说说话，把心里的顿悟都告诉他。
走到顾长风宿舍门口，门板上还贴着张小小的咸鱼剪纸，是上次她随手剪的，顾长风一直没揭下来，边角有点卷了，却依旧醒目。许诺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板：“顾长风，你在吗？”
屋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像是东西掉在了地上，接着是顾长风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在！马上来！”
门很快开了，顾长风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还拿着块没绣完的咸鱼布片——显然是在学绣咸鱼，针脚比之前整齐了些，却还是有点歪。他看见许诺，耳朵一下子红了，赶紧把布片藏在身后，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你……你怎么来了？糖糕是不是不够吃？我还能再做。”
“不是，我来给你看样东西。”许诺举起手里的相册，笑了笑，“向阳寄来的，里面是原身以前的照片，想跟你一起看看。”
顾长风愣了一下，随即侧身让她进屋，声音有点不自然：“快进来，我刚烧了开水，给你倒杯。”
宿舍里还是老样子，桌上摆着那本《西方个人主义思潮简史》，书签夹在“个体边界”那一页，旁边放着个搪瓷杯，印着五角星，杯底还沉着几片没泡开的茶叶。许诺坐在桌边的木椅上，把相册放在桌上，顾长风端着杯温水走过来，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又赶紧缩回去，像个怕碰坏珍宝的孩子。
“你……你翻给我看看？”顾长风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期待，眼神落在相册封面上的咸鱼刺绣，“这是向阳绣的？跟你绣的有点像。”
“嗯，就是针脚差点意思。”许诺笑着翻开相册，第一页的黑白照片露出来，小女孩举着红薯笑得灿烂。她指着照片，轻声说：“这是原身十岁的时候，向阳带她去镇上拍的，老张师傅说，当时她还哭着要吃糖，向阳哄了半天才肯拍。”
顾长风凑过来看，目光落在照片里的小女孩身上，又转向许诺，眼神里多了点温柔：“跟你现在笑起来的时候很像，眼睛都弯成月牙。”
许诺心里一暖，继续往后翻，翻到原身第一次染布的照片——女孩手上沾着蓝染汁，举着块浅蓝布片，身后的向阳正帮她扶着染锅。“这是原身第一次染布，据说染坏了三块布，还跟向阳闹了脾气，最后向阳陪她重染，才做成了这块。”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顾长风，声音软了下来，“我以前总觉得，你不懂我想的‘边界’，不懂我怕的‘热闹’，可刚才翻相册的时候才想明白，我要的从来不是‘懂’，是‘愿意靠近’。”
顾长风的身体僵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搪瓷杯，眼神里满是认真：“我……我一直在学，学怎么问你的想法，学怎么不把我的意愿强加给你。我去图书馆找书，虽然没完全看懂；我学修染锅，怕你染布的时候麻烦；我做咸鱼糖糕，想让你喜欢……我知道我笨，学得慢，但我不会放弃。”
“我知道。”许诺打断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向阳的字条里说，‘他或许不懂你的世界，但他愿意为你，去学’。以前我总盯着你‘不懂’的地方，却没看到你‘愿意学’的用心——你找书的时候，踮着脚在书架上翻找的样子；你修染锅的时候，手上沾着漆也不在意的样子；你做糖糕的时候，蹲在灶台边画咸鱼的样子……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只是之前被冷战的气蒙了眼，没跟你说。”
顾长风的呼吸猛地一沉，他看着许诺的眼睛，里面满是自己的影子，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只有温柔的笃定。他放下搪瓷杯，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着她的皮肤，带着点紧张，却又无比坚定：“我以后会更努力学，学怎么对你好，学怎么跟你好好说话，再也不跟你冷战，再也不让你委屈。”
“不用那么用力，慢慢来就好。”许诺反握住他的手，翻到相册最后一页，指着那张字条，“我也会改，以后有话跟你好好说，不跟你硬吵，不把心事藏起来。我们都慢慢来，一起学怎么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顾长风重重点头，眼眶有点红，却笑得格外真切。他低头看着相册里的照片，又看向身边的许诺，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他困惑的“个体边界”“自由”，都不如此刻握着她的手实在——他或许不懂她所有的想法，但他愿意陪着她，一起看她的过去，一起走向未来。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桌上的相册和那本《西方个人主义思潮简史》上。许诺靠在顾长风身边，一起翻着相册，偶尔指着照片说两句原身的小事，顾长风认真听着，时不时递过温水，屋里的空气暖融融的，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
许诺知道，这场顿悟不是突然来的——是相册里的旧时光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根”，是顾长风笨拙的努力让她看到了“爱”的样子，更是向阳的字条点醒了她：真正的爱，从不是“天生就懂”，而是“愿意为你学”。她主动敲响这扇门，不是低头，是走向那个愿意为她改变的人，走向属于他们的、慢慢变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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