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的,把蒸汽里的饭菜香搅得四处都是,混着墙角冰柜嗡嗡的响声,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黏糊糊却透着股踏实的暖。凌云推开玻璃门时,裤脚还沾着点外面的尘土——刚从银行调完拉吉案最后几笔可疑流水,骑着共享单车赶回来的,车座被晒得滚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那股灼意。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靠窗的大圆桌那儿最热闹,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餐盘摆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都被挤得只剩条窄缝。孙萌萌正举着块西瓜,跟对面的林薇说笑,赵晓冉在给李姐添汤,陈雪低头看着手机,手指飞快地戳着屏幕,不知道在回复什么。
而邢菲,坐在圆桌的主位,背对着门口,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短袖。她正侧头听张猛说话,手里的筷子悬在半空,嘴角好像带着点笑意——凌云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凌云!这边!”
张猛的大嗓门像炸雷,把食堂里嗡嗡的说话声劈出个豁口。他正坐在邢菲旁边,手里举着个啃了一半的排骨,另一只手使劲朝凌云挥着,袖口沾着点酱汁,“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赶紧过来!”
凌云刚要迈步,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林威和周国良一左一右架着他,力道不算大,却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劲。林威的相机包还挂在肩上,蹭得凌云脖子有点痒;周国良手里捏着个没吃完的馒头,边拽边嘟囔:“让你小子跑银行躲清闲,我们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我刚调完流水,不是躲清闲……”凌云笑着挣扎,却被两人半推半搡地往圆桌那边带。路过打饭口时,大师傅喊他:“小凌,今天有你爱吃的红烧带鱼,要不要加一份?”
“一会儿再说!”张猛回头吼了一嗓子,“先过来开会!”
大师傅撇撇嘴,嘟囔了句“就你嗓门大”,手里的铁勺却没停,哐当一声给下一个人盛了勺茄子。
离圆桌还有几步远,孙萌萌就跳起来了,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跟着她的动作晃悠:“凌哥!这儿有位置!我特意给你留的!”她旁边果然空着个座位,椅子被往外拉了点,正好能坐下一个人。
赵晓冉也抬头笑:“凌哥,你可算来了,我们刚还说你是不是被银行的小姐姐扣住了。”
凌云被按在座位上,刚坐稳,林薇就把一块西瓜塞到他手里:“刚从冰柜里拿的,凉得很,降降温。”西瓜上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驱散了不少骑车带来的燥热。
他这才看清,桌上的餐盘摆得满满当当。邢菲面前的餐盘里,梅干菜扣肉堆得像座小山,旁边还有小半碗冬瓜汤,飘着几粒虾米;张猛的餐盘里全是肉,排骨、带鱼、红烧肉,油汪汪的一片;林威和周国良的餐盘相对素净些,却也堆得冒了尖;女孩子们的餐盘里荤素搭配,孙萌萌的盘子里还躺着个没动的煮鸡蛋,大概是不爱吃蛋黄。
“刚从银行回来?”邢菲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已经转了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比平时柔和,“流水有什么发现?”
凌云把西瓜放在桌上,拿起筷子:“有几笔小额转账挺可疑的,都是转到缅甸的账户,数额不大,每次几千块,但频率很高,一周转了十几次。我让银行查了对方信息,说是个杂货铺,我怀疑是在给拉吉他们的老乡通风报信,或者是打点边境的人。”
陈雪立刻把手机往他面前转了转:“我刚收到国际刑警的消息,拉吉在孟买的三个账户被冻结了,但他在加尔各答的表哥阿米尔有动作,昨天往缅甸转了五十万,估计是想通过那边把钱洗白。”
“对上了。”张猛一拍大腿,排骨上的酱汁溅到了桌布上,“这伙孙子,还挺会钻空子!缅甸那边我熟,下午我联系那边的兄弟,让他们盯着那个杂货铺,一有动静就给我扣了!”
“别冲动,”邢菲夹了口扣肉,慢慢嚼着,“缅甸的法律跟咱们不一样,得先跟当地警方报备,按程序来,别到时候人没扣着,反而打草惊蛇。”
张猛撇撇嘴,没反驳,只是嘟囔了句“知道了”,又低头啃起了排骨。
李姐给凌云递了双新筷子:“快吃吧,菜都要凉了。你看你这一头汗,是不是骑车来的?下次让队里派车啊,天这么热。”
“没事李姐,骑车快,还能锻炼身体。”凌云笑着接过筷子,夹了块带鱼,鱼肉嫩得很,带着点甜腥味,是他从小爱吃的味道。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爸爸出警回来,妈妈都会做红烧带鱼,说这鱼刺少,能让爸爸吃得快些,多歇会儿。
“凌哥,你看我这个!”孙萌萌突然举起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画着现场的草图,标注着血迹的位置和证物的分布,“我昨天重新整理的,邢队说比上次清楚多了!”
凌云凑过去看,草图确实比上次工整了不少,线条也稳了,不像以前那样歪歪扭扭:“不错啊萌萌,有进步。这个角落的血迹,当时是不是没拍清楚?我记得张队当时在这儿跟技术科吵了一架。”
张猛立刻瞪眼睛:“谁吵架了?我那是跟他们讲道理!那么重要的血迹,拍得模模糊糊的,怎么存档?”
“是是是,讲道理,”林威笑着打趣,“张队讲道理的时候,嗓门比警笛还响。”
大家都笑了起来,孙萌萌笑得最欢,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赵晓冉边笑边给陈雪递纸巾,说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林薇拍着桌子,差点把餐盘震翻;李姐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孩子”。
凌云看向邢菲,她也在笑,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不像平时那样紧绷着,连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些。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镀了层金边,有几根碎发垂在额前,随着她的笑轻轻晃动。
他突然想起拉吉案现场,邢菲蹲在地上捡那个粉色发圈,白手套的指尖微微颤抖。那时候他觉得她冷得像块冰,可现在才发现,冰下面裹着的,是比谁都热的火。
“对了邢队,”周国良突然开口,他刚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用纸巾擦了擦手,“下午跟国际刑警的视频会议,我把翻译找好了,是外国语大学的教授,专攻印地语的,还懂点法律术语,应该没问题。”
“嗯,”邢菲点头,又夹了块扣肉,“让技术科把设备提前调试好,别到时候出岔子。还有,把拉吉的照片和指纹整理好,发给他们,让那边加大搜捕力度。”
“放心吧邢队,”陈雪推了推眼镜,“我早上已经让技术科的小王弄了,他说保证没问题。”
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从射击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邢队,下周射击比赛的名单出来了,我报了速射和精准射击两项,你要不要也报一个?我看你上次在靶场练得挺准的。”
邢菲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了,下周估计没时间,拉吉案的事还没了结,走不开。”
“没事没事,”林薇赶紧说,“我给你留了票,万一有空呢?就当放松放松。”
邢菲看着她手里的票,又看了看桌上的人,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她,眼神里带着期待。她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我尽量。”
“耶!”孙萌萌和赵晓冉击了个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食堂里的人渐渐少了,广播里的老歌换成了新闻联播的前奏,嗡嗡的说话声也低了下去。桌上的菜慢慢见了底,西瓜皮堆了小半盘,排骨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被张猛泡了米饭。
凌云端起碗,把最后一口带鱼汤喝下去,温热的汤滑过喉咙,熨帖得很。他看着桌上的人,张猛还在跟林威争论边境抓捕的细节,脸红脖子粗的,却没了平时的火药味;周国良在给李姐讲队里的趣事,逗得李姐直笑;陈雪在手机上跟技术科的人发消息,手指飞快;林薇在给孙萌萌和赵晓冉讲射击技巧,说得眉飞色舞;而邢菲,靠在椅背上,听着他们说话,手里转着筷子,眼神里带着点疲惫,却又透着股踏实。
阳光慢慢西斜,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的光斑也移了位置,落在凌云的鞋尖上。他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样子——没有冷冰冰的上下级,没有偷偷摸摸的议论,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聊着案子,说着家常,像一家人一样。
“对了,”凌云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银行那边还查到,拉吉在案发前一周,给一个叫‘丽娜’的女人转了十万块,地址是新德里的一个小区。我查了,丽娜是他在印度的老婆,估计是把赃款往家里转移。”
邢菲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神又恢复了平时的锐利:“把地址发给国际刑警,让他们去查查这个丽娜,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掏出拉吉的下落。”
“已经发了,”凌云笑着说,“刚在银行就发了。”
邢菲看着他,嘴角又弯了弯:“干得不错。”
张猛一巴掌拍在凌云肩上,差点把他拍得趴在桌上:“好小子,有进步!回头我请你喝酒!”
“别教坏年轻人,”邢菲瞪了他一眼,语气却没什么力道,“队里规定,执勤期间不能喝酒。”
“知道知道,”张猛嘿嘿笑,“等案子结了,我请全队喝!”
大家又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回荡,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像串温暖的珠子。凌云看着窗外,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远处的鸽群飞过,翅膀上沾着金粉似的光。
他知道,拉吉案还没结束,跨国追凶和追赃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他不怕,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邢菲这样的领头人,有张猛、林威、周国良这样的老大哥,有陈雪、林薇这样的技术骨干,还有孙萌萌、赵晓冉这样充满活力的年轻人,还有李姐这样默默支持的后勤人员。
他们就像这张圆桌,紧紧地围在一起,把冰冷的案件和血腥的现场,都融化在这一餐一饭的温暖里,然后带着这份温暖,继续往前冲,去追寻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真相和公道。
“走了,”邢菲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下午还有会,都抓紧时间准备准备。”
大家纷纷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餐盘,往回收处走去。孙萌萌走在最后,偷偷把邢菲没吃完的煮鸡蛋塞进自己兜里——她知道邢菲不爱吃鸡蛋,每次打饭都剩下,扔了可惜,她正好爱吃蛋黄。
凌云跟在后面,看着邢菲的背影,突然觉得她的肩膀好像没那么宽了,步伐也没那么沉重了。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大家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
食堂门口的吊扇还在慢悠悠地转着,把最后一点饭菜香送了出来,混着傍晚的凉风,让人心里踏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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