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至。
这三日里,楚鱼过得浑浑噩噩。
母亲果然扯回了一块颜色鲜艳得有些刺目的红布,拉着她量尺寸,絮絮叨叨地说着吴家的富贵。
说着那三十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能给弟弟盖几间像样的新房。
父亲则更加沉默,几乎整日待在田里,直到夜色深重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避免与她对视。
楚鱼像个提线木偶,任由母亲摆布。
量体,试穿粗粗缝制的红衣,甚至学着如何低眉顺眼地行礼。
她异常地顺从,不哭不闹,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空壳在执行既定的程序。
心底那片空洞,在这极致的顺从下,反而不再蔓延锈色,而是变成了一种绝对的、冰冷的死寂。
那偶尔闪过的剑光与力量感,也再未出现,仿佛那真的只是绝望中生出的幻觉。
下聘那日,吴家派了个管事的婆子来,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两个不算丰盛但也足以让这农家小院蓬荜生辉的礼盒。
那婆子穿着绸缎,眼神挑剔地在楚鱼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最终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与父母敲定了半月后过门的日子。
父母陪着笑,小心翼翼,将那婆子送出院门。
转身回来时,脸上是卸下重负的轻松,以及那轻松之下,无法掩盖的复杂。
当晚,母亲将那块红布细细地缝制成一件嫁衣。
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而疲惫的侧影,针脚密实,仿佛要将女儿未来的命运,也一针一线地牢牢缝死在这件红衣里。
楚鱼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那红色,像血,又像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她的眼睛。
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并不喜欢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
她应该更喜欢……灰色?
或者青色?
那种更沉静,更便于隐匿,也更……适合持剑的颜色。
持剑?
这个念头让她微微一怔,随即自嘲地弯了弯嘴角。
真是魔怔了。
出嫁的前一夜,楚鱼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夜凉如水,月光比前些日子清冷许多,洒在她身上那件已经完工的、叠放整齐的红嫁衣上。
给那浓烈的红色蒙上了一层凄清的寒霜。
弟弟似乎也感觉到了家中不同寻常的气氛,早早睡下了。
父母屋里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和父亲沉重的叹息。
她没有动,只是仰头望着天幕上那轮残缺的月亮。
明天,她就要被一顶小轿,从这破败的院落,抬进另一个锦绣牢笼。
从此以后,她是吴家的妾室楚氏,不再是楚鱼。
她的喜怒哀乐,生死荣辱,都将系于一个陌生老朽的男人一念之间。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认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那些模糊的碎片,那些不甘的悸动,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切实际。
或许,那真的只是她困顿绝望时,大脑编织出来自我安慰的幻梦。
现实就是这身红装,就是那三十两银子,就是父母如释重负又隐含愧疚的眼神。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嫁衣冰凉的绸面。
触感细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就这样吧。
她闭上眼,将最后一丝残存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挣扎,彻底掐灭。
月光下,红装素裹,等待她的,并非喜庆,而是一场无声的葬礼,埋葬掉一个名为“楚鱼”的农家女。
以及她心底曾微弱闪烁过的、所有关于另一种可能的星火。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夜风拂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如同叹息。
这极致的安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湖最深处的死寂里,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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