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李向阳依旧骑着偏三轮，载着满怀憧憬的何雨水来到了轧钢厂。
今天是她正式入职的日子。
有了李向阳亲自陪同，入职手续办理得出奇顺利。
登记信息、核对户口本和毕业证、办理工作证、领取崭新的深蓝色工装和劳保用品。
何雨水抱着属于自己的那套行头，激动得小脸通红。
“向阳哥，这……这就好了？”她有些不敢置信。
“嗯，手续都齐了。走，我送你去广播站，见见赵站长和同事们，熟悉一下环境。”
李向阳笑着点点头，领着她朝厂部办公楼走去。
两人刚走到广播站所在的走廊，就听见一阵明显带着火气的争执声。
只见广播站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穿着一件时兴的红色呢子外套，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容貌俏丽，此刻却柳眉倒竖，脸上满是委屈。
男的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脸色也有些尴尬。
李向阳定睛一看，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于莉的妹妹于海棠。
而那个男的，如果他没记错剧情，应该就是厂里杨厂长的侄子，宣传科的干事杨为民。
这时，何雨水也认出了于海棠，惊讶地叫了一声：“海棠？”
于海棠闻声转过头，看到何雨水，尤其是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崭新工装，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却有点酸溜溜的：“雨水？你怎么在这儿？还拿着工装？”
何雨水老实回答：“我今天来广播站报到入职啊。海棠，你也是来……”
她话没说完，于海棠就气鼓鼓地打断了她，扭头对着杨为民发作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杨为民！你听见没有？广播员！人家今天都来报到了！你呢？你不是说好了吗？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怎么办？你让我脸往哪儿搁？！”
杨为民被于海棠当众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压低声音试图安抚：“海棠，你小声点！这事……这事可能有点误会，我……”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于海棠不依不饶，眼圈都红了。
“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说广播站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
我这才……这才答应跟你处对象！现在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让我怎么跟我姐交代？怎么跟院里的人说？”
李向阳站在一旁，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来于海棠是为了进轧钢厂，才答应了杨为民的追求。
指望着杨厂长这层关系能把她弄进广播站，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何雨水，把这事给搅黄了。
这时，杨为民也注意到了李向阳，他的脸色变了变。
他虽然仗着叔叔是厂长，在厂里有点优越感，但他不是傻子。
李向阳是谁？那是厂里的技术尖子、医务室主任、运输部副科长。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宣传干事，真跟李向阳起了冲突，叔叔未必会偏向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李向阳点了点头：“李主任，早。”
李向阳也淡淡回应：“杨干事，早。”
杨为民赶紧拉住还在气头上的于海棠，低声道：
“海棠，别闹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李主任在这儿呢，像什么样子！”
于海棠也意识到场合不对，尤其是看到何雨水已经拿到了工装，知道自己再闹也无济于事，反而更丢人。
她狠狠地瞪了杨为民一眼，又复杂地看了一眼何雨水和李向阳，跺了跺脚，被杨为民半拉半拽地带走了。
看着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何雨水有些不安地看向李向阳：
“向阳哥，这……我是不是抢了海棠的工作？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李向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别多想。广播站招人，凭的是条件和本事。
你的学历、面试表现都符合要求，赵站长亲口录用你的，这就是合规合矩。
至于其他的……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走，进去报到。”
他将何雨水送进广播站，跟赵站长简单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他知道，杨为民那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果然，就在李向阳回到医务室没多久，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他过去一趟。
来到厂长办公室，杨厂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脸色不算太好看。
杨为民则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
“厂长，您找我？”李向阳面色如常。
杨厂长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向阳，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为民，带着一丝愠怒，“为民这小子，不懂事！为了他那个对象……于海棠是吧？跑去广播站闹，像什么话！我已经批评过他了！”
李向阳笑了笑，没接话。
杨厂长继续道：“他也跟我说了广播站那个岗位的事。
向阳，你妹妹何雨水同志，是正规面试录用的，这事我知道，王科长和赵站长都汇报过。
高中毕业，条件合适，录用她没问题。”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不过向阳啊，为民毕竟是我侄子，年轻人，谈个对象也不容易。
那个于海棠，听说也是高中学历？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协调一下？”
这话说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很明显。
李向阳心中了然，杨厂长这是既想维持公正的形象，又拗不过亲侄子的请求。
他平静地回答：“厂长，广播站的岗位已经定了，而且只有一个编制。
何雨水同志今天已经正式入职了。于海棠同志的工作问题，恐怕得另想办法。”
杨为民在一旁急了，插嘴道：“叔！那海棠她……”
“你闭嘴！”杨厂长瞪了杨为民一眼，呵斥道。
“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事先不打听清楚！净给我惹事！”
他沉吟片刻，对李向阳说，“向阳，你别往心里去。这事不怪你，你也别因为为民这混小子有什么顾虑。”
他这是在安抚李向阳，表明自己不会偏袒到是非不分。
最后，杨厂长像是下定了决心，对杨为民说：“行了！于海棠的工作，我想办法。
广播站是去不了了，厂办公室那边好像还缺个文员，我跟办公室刘主任打个招呼，让她去那边吧！
不过你给我记住了，杨为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少拿这些破事来烦我。
更不许去招惹李主任，听到没有？！”
杨为民一听于海棠的工作有了着落，虽然不是广播员，但厂办公室文员也是好岗位。
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点头：“听到了，叔！谢谢叔！我保证以后绝不惹事！”
他说着，还偷偷瞄了李向阳一眼，眼神复杂，有庆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向阳，你看这样处理……”杨厂长看向李向阳。
李向阳站起身回应：“厂长您统筹安排就好。我没意见。”
他知道，这已经是杨厂长在尽量平衡各方关系后，所能做出的最妥当的处理了。
既保全了他和李向阳的颜面，也满足了自己侄子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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