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将白日的喧嚣与算计尽数吞没。沈家别墅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大部分窗口都已陷入黑暗，只有零星几盏守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沈清辞的房间没有开灯，她静立在窗边，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目光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精准地落在街角那辆如同凝固般的黑色轿车上。它已经在那里停了太久，久到它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挑衅，或者说，一种耐心的较量。
张桂芳被带走后，沈家内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沈雨柔彻底龟缩，林婉避而不见，连沈国安都减少了回家的次数。但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不安与窥探。而这辆轿车，就是所有外部窥探中最执着，也最让她在意的一双眼睛。
系统界面在她视网膜上泛着微光，关于这辆车的所有能查到的信息早已罗列其上——牌照属于一家背景干净的租赁公司，租赁人信息经过多层伪装，最终指向一个不存在的人。常规手段无法追溯其源头。
但，她不需要追溯。
既然对方选择了最直接的“观测”，那么，她也可以选择最直接的“回应”。
一直被动等待，从不是她的风格。
【执行反向追踪协议b。屏蔽周边所有公共及私人监控记录，覆盖时间：过去十分钟及未来五分钟。】
她在心中对系统下达指令。
【指令确认。执行中……执行完毕。光学迷彩模拟启动，路径规划完成。】
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水纹般拂过周围的监控探头。在那些电子眼的记录里，接下来五分钟的画面，将只会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静止的车辆，一段被完美循环的“安全”影像。
沈清辞推开房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走廊的黑暗。她没有走楼梯，而是来到别墅一处不常使用的、通往后面佣人通道的侧门。身形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并不算高的后院围墙，落入外面绿化带的阴影之中。
她的动作轻盈、迅捷，带着一种超越常理的协调性与力量感，融于夜风，踏地无声。
不过短短几十秒，她便已穿过街道，如同凭空出现一般，站在了那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座窗边。
车内，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气质精干的年轻男子正专注地盯着面前平板电脑上被定格的监控画面（那已是虚假影像），耳朵里塞着微型耳麦，随时准备汇报情况。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
“叩、叩。”
两声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车厢内突兀地响起，仿佛直接敲在了他的心脏上！
男子浑身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摸向腋下的枪套，脖颈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一寸寸地转向车窗。
窗外，一张苍白、精致却冰冷无比的脸庞，正透过深色的车膜，平静地注视着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他内心的惊骇。
是她！沈清辞！
她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所有监控和外围警戒都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巨大的震惊让男子一时间忘了反应。
沈清辞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她指了指车窗，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一个“降下车窗”的手势。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甚至可以说得上平静，但那种无声无息逼近的压迫感，却比任何狰狞的恐吓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耳麦里传来后方技术部门有些失真的、带着杂音的急切询问：“鹰眼一号！报告情况！你那边信号受到不明干扰！重复，报告情况！”
他看了一眼窗外那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眼睛，又看了一眼屏幕上依旧“正常”的监控画面，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而上。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拔枪的冲动，按下了车窗控制键。
深色的车窗玻璃无声降下，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车厢，同时也带来了沈清辞身上那股冷冽的、仿佛不似活人的气息。
“看来，”沈清辞的目光掠过男子耳中的微型耳麦，最终落在他强自镇定的脸上，声音清冷如玉碎，“你的‘眼睛’，看得并不够清楚。”
“沈小姐。”一个温和、醇厚，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男声，从车厢后座传来，打破了这凝固般的对峙。
沈清辞的目光越过如临大敌的司机，投向车后座。
后座的车窗也缓缓降下。阴影中，坐着一个男人。借着车内仪表盘微弱的光线和远处路灯的余光，能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唇线微薄，下颌线条流畅而坚毅。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粒扣子，显得既矜贵又带着一丝慵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平静，如同古井无波，此刻正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讶异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回望着她。
是谢砚，谢宇的堂哥。
沈清辞心中并无太多意外。从系统提示“高权限目标x”开始，到她查到的有限信息中与沈家有交集且拥有这种能量的人，他的嫌疑本就是最大的。
“谢先生。”沈清辞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看来我沈家门外风景独好，值得谢先生如此流连忘返。”
谢砚闻言，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非但不显尴尬，反而有种被戳穿后的坦然：“风景确实不错，尤其是今晚，格外‘精彩’。”他意有所指，显然指的是张桂芳被带走的事件。
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站到了沈清辞面前。他身量很高，沈清辞需微微抬头才能与他对视。两人站在寂静的街角，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沈小姐不必误会，”谢砚的声音依旧温和，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所有的伪装，“我并无恶意。只是，对于‘死而复生’的奇迹，以及能在短时间内让陈老转危为安、又能精准揪出家贼的本事，任何人都会感到好奇，不是吗？”
他没有迂回，直接点明了核心，坦荡得几乎有些咄咄逼人。
沈清辞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夜风吹拂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更衬得她眼神清亮逼人。
“好奇，通常需要付出代价。”她淡淡道，“谢先生准备好代价了吗？”
谢砚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磁性：“当然。比如，一些关于‘烛阴’的情报，或许能解答沈小姐心中部分疑惑。又或者，一个相对‘安全’的合作身份，能让沈小姐接下来的某些行动，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抛出了诱饵，直白而精准。
沈清辞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他果然知道“烛阴”！而且，他似乎认定自己会需要他的“帮助”。
【警告：目标情绪控制力极强，生理参数无显着波动。言语试探成分87%，合作意图真实度待评估。】
系统冷静地分析着。
“合作？”沈清辞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倾向。
“是的，合作。”谢砚微微前倾，距离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隐隐传来，目光沉静而有力，“基于共同的目标，和相互的……价值。”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上车聊聊？”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渊，“这里，毕竟不是谈话的地方。”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目光掠过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又落回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街角寂静，只有风声掠过。
几秒后，她抬起手，并没有与他相握，而是径直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俯身坐了进去。
“希望你的情报，对得起你的自信，谢先生。”
车门轻轻合上，将外界彻底隔绝。
黑色的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平稳地驶离了沈家别墅的街角，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交锋与博弈，就此拉开序幕。而沈清辞脚下的路，也从沈家的方寸之地，骤然延伸向了更广阔、也更危险的未知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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