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板子？”
苏姝姝撅起粉嫩的唇瓣，娇嗔地摇了摇头。
“嫔妾才不要打她板子。
她不是仗着熹妃姐姐的身份，不许我吃份例之外的东西么？
那就罚她一年不许沾半点荤腥，日日茹素好了！一来算是小惩，二来嘛……”
她纤手轻柔地抚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脸上绽开一个纯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也算替嫔妾和熹妃姐姐腹中的龙胎祈福积德了，祈求上天保佑两位小阿哥或小公主平安康健。
皇上，您看这样可好？”
她这副娇憨求表扬的模样，带着少女特有的明媚，瞬间熨帖了胤禛的心。
他眼中的一丝冷硬彻底融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宠溺的弧度。
果然……他的昭嫔，心底是这般纯善柔软，连惩罚都带着慈悲和祈愿。
“好，那就依你所言。” 胤禛的声音柔和下来，“就罚浣碧一年不得见荤腥，为皇嗣祈福。”
“谢皇上恩典。”
甄嬛舒了口气，连忙应下。
她的目光在苏姝姝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逡巡，心底却骤然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冰寒。
安陵容？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当真是她记忆里那个敏感多疑、睚眦必报的安陵容吗？
她竟会如此“轻轻放过”得罪她至此的浣碧？
这反常的“大度”，比疾风骤雨般的报复更令人心惊。
一丝疑虑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甄嬛的心头。
她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恍惚，但转瞬便被完美的面具取代，嘴角勾起一丝无懈可击的、属于熹妃的端庄笑意，对着苏姝姝微微颔首：
“本宫，代浣碧谢过昭嫔妹妹的‘宽宏大量’了。”
“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苏姝姝同样回以甜笑，仿佛全然不觉那话语中的深意。
她再次抚上小腹，目光却盈盈地投向正注视着她肚子的胤禛，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十足的依赖：
“皇上……嫔妾这会儿突然想吃些酸甜的果脯……”
这全心依赖、娇憨可人的姿态，极大地满足了胤禛身为帝王的私欲。
他朗声一笑，大手一挥：
“这有何难！苏培盛！”
“奴才在！”
一直垂手侍立的大总管立刻上前。
“去御膳房传朕口谕：凡新制的各色果脯，拣选上好的，即刻送来延禧宫，让昭嫔尝个鲜！”
胤禛说着，想起御膳房此前对苏姝姝的怠慢，脸色又沉了下来，补充道，“还有，之前那些个捧高踩低、怠慢主子的东西，查清楚是谁，统统送去辛者库服役！朕的后宫，容不下这等势利小人！”
“嗻！奴才遵旨！”
苏培盛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他心知肚明，皇上这是要借此事狠狠整顿御膳房，申饬那股子歪风邪气，更要为得宠且有孕的昭嫔娘娘立威。
……
次日清晨，景仁宫。
晨光熹微，本该是妃嫔向皇后晨省问安的祥和时辰，景仁宫正殿内的气氛却异乎寻常的冷凝沉滞，仿佛连空气都带着重量，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皇后宜修端坐凤座，一身明黄色宫装衬得她雍容华贵，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如同精工绘制般的温婉笑容。
然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深处。
昨日她便已接到昭嫔苏姝姝有孕、解除禁足的消息，本打算今日请安时，借机将众人的目光焦点引到这位新晋的“宠妃”身上，或敲打，或观察，或挑起些波澜。
可此刻，目光扫过下首的座位，那个最该引人注目的位置——昭嫔的座位，竟是空的！
宜修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出一点白。
她忍了又忍，终是维持着平和的声调，侧首对心腹剪秋吩咐道：
“剪秋，你亲自去瞧瞧。
昭嫔妹妹身子重，可是在来的路上不适了？或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务必小心在意，她腹中龙胎金贵，万万不能有丝毫闪失。”
她的语气充满了身为中宫皇后的关切与担忧。
可这话一出，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殿内众妃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敬妃冯若昭坐在一旁，本就因连日照顾生病的胧月公主而心力交瘁，此刻更是神思恍惚。
听到皇后提及“龙胎”二字，她只是木然地抬了抬眼，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忧色。
而另一侧的祺贵人等人，则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绞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与不甘，那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那空着的座位烧穿。
就连向来与世无争、淡泊如菊的端妃齐月宾，此刻也罕见地愣怔了片刻，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放空，不知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
满殿的妃嫔里，似乎唯有心直口快的欣贵人吕盈风，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色。
一位惯会察言观色的低位嫔妃立刻顺着皇后的话头奉承道：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宽容待下，体恤妃嫔，正是我等姐妹莫大的福气。”
宜修向来受用这等恭维，闻言嘴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些许，显得更加端庄慈和。
她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将那些嫉妒、不甘、忧虑、麻木尽收眼底，心中甚是满意，这才悠悠开口，声音清越：
“如今宫里，熹妃与昭嫔妹妹接连有喜，为大清皇室开枝散叶，实乃社稷之福，皇上之福，亦是本宫之福。”
“正是呢！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咱们姐妹也跟着沾光，感念娘娘恩德！”
接话的是齐妃李静言。
她心思简单，虽然对新生的皇子皇女本能地有些吃味，但想到自己的三阿哥弘时已然长成，地位稳固，多几个年幼的弟妹似乎也无甚大碍。
她对怀孕的甄嬛和苏姝姝，嫉妒有限，更多是担心皇上因此分薄了对弘时的关注。此刻她脸上带着憨直的笑容，倒显得有几分真诚。
“敬妃姐姐，这两日……胧月可还好吗？”
甄嬛坐在敬妃的下首位置，微微侧身，压低了声音问道。
她的语气里带着为人母掩不住的深切忧虑。
敬妃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神色萎顿，眼下是浓重的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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