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寒潭照影
东宫碎裂的夜明珠，太庙坍塌的梁柱，御前会议上沈砚袖口刺目的朱砂，雨夜中淬毒的异域箭镞……无数纷乱的线索与危机，如同厚重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林晚秋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是夜，她避开所有人，独自来到宫中一处僻静的园林。冬日的园林萧索寂静，一方未完全封冻的寒潭，如同墨色的镜面，倒映着疏朗的星空和她单薄的身影。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反而让她躁动不安的心神稍稍冷静。
她闭上双眼，意识沉入系统之中。
“璇玑，启动战略推演。基于当前已知变量：太子监国，二皇子掌部分京畿兵权，三皇子得部分文官清流支持，墨先生势力渗透程度未知，边疆各部族动向……推演三条主要路径的长期后果。”
【推演启动……变量载入……模拟计算中……】
冰冷的数据流在她脑海中飞速划过，构建出三个截然不同的未来图景：
路径一：支持太子。 凭借正统名分快速稳定朝局，但太子性情急躁，近小人，恐推行苛政，加剧国内矛盾。且太子对墨先生威胁认知不足，系统推演显示，三年内北戎大概率会利用朝局初定之机大举南侵，边关烽火再起。
路径二：扶持二皇子。 以强硬手腕肃清反对势力，短期内朝政效率提升。但二皇子与西域关系暧昧，推演显示其可能采取割地或过度让步换取支持，导致西域势力坐大，长期来看无异于引狼入室，边疆格局彻底失衡。
路径三：辅佐沈砚。 理想情况下或可实现朝政革新，但沈砚自身受古砚能量影响，状态极不稳定，且有墨先生阴影缠绕。推演显示，其政权内部稳定性极差，权力过渡期间发生内战的可能性高达67%，各地藩王可能趁机割据，同样会给外敌可乘之机。
三条路，无论选择哪一条，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果——边境动荡，国力衰退，生灵涂炭！
唯一的区别，只是时间早晚与动荡的形式不同。
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林晚秋。她个人的选择，在这庞大的历史洪流与墨先生无处不在的阴谋面前，竟显得如此渺小。无论她如何努力周旋，似乎都无法改变那滑向深渊的大势。
“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自身后响起。
林晚秋猛地回头，却见沈砚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寒潭边。他未着亲王冠服，只一身素色锦袍，身影在清冷月色下显得格外孤寂。他脸上没有了朝堂上的锐利与躁动，也没有了平日温润如玉的笑意，只剩下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与……一丝茫然。
他没有看林晚秋，目光落在墨色的潭水上，仿佛在看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晚秋，”他轻声开口，声音飘忽得如同潭面的寒烟，“我有时在想，那个位置……真的非争不可吗？”
林晚秋心头微震，没有接话。
沈砚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澄澈与脆弱，那一直被古砚能量掩盖的本性，似乎在这一刻短暂地挣脱了出来。他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若我愿放弃这一切，什么皇位，什么权势，都不要了……你可愿，放下司宝司，放下这京城的一切，与我同去江南？寻一处水乡小镇，春日看烟雨，秋日赏桂花，你修复你的古物，我画我的山水……就此，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憧憬，却又无比认真。那眼神中，有试探，有恳求，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
寒潭静默，星光冷凝。
这一刻的沈砚，卸下了所有伪装与枷锁，显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挣扎。他不是在演戏，他是真的累了，真的……想逃了。
林晚秋看着他眼中那抹短暂的清明，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这或许是摆脱古砚影响、也是避免未来血雨腥风的一条路。远离漩涡，似乎就能获得解脱。
然而，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系统推演出的边境烽烟，闪过萧景渊在沙场上浴血的身影，闪过墨先生那如同毒蛇般潜伏的阴影。
她能走吗？
她看着沈砚，看了很久，最终，在他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地，摇了摇头。
“殿下，”她的声音比这潭水更冷，也更坚定，“我们……都走不了了。”
从她被卷入这漩涡的那一刻起，从墨先生将目光投向这片江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没有了退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灾难更快地降临。
沈砚眼中的光芒，随着她的摇头，一点点黯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深潭。那短暂的清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仿佛坠入无边黑暗的绝望与自嘲。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身影重新没入园林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寒潭边，又只剩下林晚秋一人。
她低头，看着潭水中自己同样疲惫而坚定的倒影。
退路已断，唯有前行。即使前路荆棘遍布，即使希望渺茫，她也必须在这看似无解的困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为了这片土地，也为了那些她必须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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