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
范耀脸色灰败，他已经彻底崩溃了。
童家盛坐在对面，奋笔疾书，记录着范耀的供述。
“……我真的不是人，我就是个畜生。”
范耀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庄姐……她人真的挺好的。”
“我刚来市里打工，没地方吃饭，她就让我赊账。”
“后来……后来我赌博，输了好多钱。”
“欠的账越来越多，从几百块，到几千块……”
“她催过我几次，说她一个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我知道，我都知道……”
范耀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可我没钱啊！我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那些催债的逼得我没办法，我……我就动了歪心思。”
“我想着，庄姐一个人开店，每天都很晚才关门，店里肯定有不少现金。”
“昨天晚上，我看到她店里快没人了。”
“就……就从后厨摸了把菜刀藏在身上。”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
“我跟她说，我是来还钱的。”
“她当时特别高兴，一点都没怀疑，转身就去拿账本……”
“我……我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从后面……”
范耀说不下去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剩下的事情，已经不用他再细说。
趁着庄娟转身不备，他举起了罪恶的屠刀。
在确认庄娟死亡后。
他翻出了庄娟辛辛苦苦攒下的几万块现金。
然后，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锁上饭馆的门，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风头过去。
警察查不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就卷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可他万万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
审讯结束。
童家盛整理着厚厚一沓的笔录，和曾昊一起走出审讯室。
他憋了一路，终于还是没忍住。
“昊哥，我还是想不明白。”
童家盛挠了挠头，一脸的求知欲。
“在dNA结果出来之前，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范耀就是凶手？”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那一枪打错了，那后果……”
童家盛不敢想下去。
袭警加上误伤平民，这责任可就太大了。
曾昊瞥了他一眼。
“推理。”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推理？”
童家盛更懵了。
“对。”
曾昊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远处忙碌的同事们。
“你想想，案发现场，死者和凶手有过搏斗。”
“凶手的手臂或者手掌，有很大概率会留下伤口。”
童家盛点了点头，这个他知道。
“其次，现场没有被暴力闯入的痕迹。”
“说明凶手是死者认识的人，而且关系还不错，
“至少是能让死者毫无防备地让他进店的熟客。”
“嗯嗯。”
“第三，图财。死者店里的现金被洗劫一空，说明凶手极度缺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心理素质。”
曾昊顿了顿，继续说道。
“能在杀了人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待在案发现场附近。”
“要么是心理素质极强的变态杀手。”
“要么……就是个已经被逼到绝路，慌不择路的赌徒。”
童家盛的眼睛越来越亮，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所以，你需要找一个。”
“手上有伤、是饭馆熟客、经济拮据、神情慌乱的人？”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聪明。”
曾昊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范耀欠的钱最多，符合‘经济拮据’。”
“他是店里的老客，符合‘熟客’。”
“陶大姐说他最近几天神情不对劲。”
“总是躲着人走，符合‘神情慌乱’。”
“最关键的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很新的划伤。”
曾昊的嘴角微微上扬。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他一个人。”
童家盛听得目瞪口呆。
太牛了！
简直就是神探在世啊！
“可是昊哥，就算这样，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啊。”
“你后面那句‘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人的证据’，这不是……诈他吗？”
童家盛小心翼翼地措辞。
“对，就是诈他。”
曾昊毫不避讳。
“我赌他心理防线已经到了极限，稍微一刺激，就会崩溃。”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他看着童家盛，表情严肃了起来。
“不过，这种方法风险极高，叫‘诈字决’。”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你小子以后办案，还是得老老实实等证据链闭环。”
“别学我，听见没？”
这要是换个心理素质好的，或者真是被冤枉的。
当场跟你闹起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轻则被投诉，重则处分。
也就是自己有系统傍身，心里有底，才敢这么玩。
“知道了昊哥！我懂！”
童家盛点头。
开玩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干啊。
这玩意儿，没那金刚钻，揽不了那瓷器活。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
“跑了一上午，快饿死了。”
“去，给我跟兄弟们带点饭回来，要两荤两素的。”
“好嘞！”
童家盛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了。
曾昊伸了个懒腰。
拿起刚整理好的案件材料，准备去支队长办公室汇报。
这案子破得这么快，怎么也得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刚走到走廊拐角，他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哎哟。”
曾昊抬头一看，顿时站直了身体。
“杨支队！”
来人正是市刑侦支队的支队长，杨斌。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去？”
杨斌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报告杨支队，正准备去给您汇报案子！”
曾昊立刻立正站好，将手里的材料递了过去。
“哦？饭馆老板被杀的案子，有进展了？”
杨斌有些意外。
这案子才立案多久？
“报告支队长，凶手已经抓到了。”
“正在审讯室，这是初步的审讯笔录和案件材料。”
什么？
抓到了？！
杨斌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接过材料，从第一页开始，快速翻阅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当他看到曾昊用一句“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人的证据”直接诈出凶手。
并且在凶手持刀行凶的瞬间，果断开枪制服时。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整个走廊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曾昊站在一旁，心里有点打鼓。
完了，这下玩脱了。
杨支队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最重程序和规矩。
自己这不按套路出牌的“诈字决”，不会要被他喷死吧？
搞不好还得写个一万字的检讨。
几分钟后，杨斌终于看完了所有材料。
他合上文件夹，抬起头，盯着曾昊，久久没有说话。
曾昊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就在曾昊快要扛不住这压力的时候，杨斌突然笑了。
“好小子！”
他一巴掌拍在曾昊的肩膀上，力道不小。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胆子也够大啊！dNA结果都没出，就敢直接上‘诈字决’？”
“还敢当机立断开枪？”
曾昊一愣。
这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暴风骤雨般的批评吗？怎么还夸上了？
“嘿嘿……当时情况紧急，也是没办法。”
曾昊摸了摸后脑勺，露出笑容。
“没办法？”
杨斌哼了一声。
“我看你是早有预谋吧。”
他指了指手里的材料。
“从排查思路，到锁定嫌疑人，再到最后的心理攻坚。”
“一环扣一环，哪里像是没办法的样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杨斌的眼神里，却满是欣赏。
“不错，很不错！”
“当警察，不能只懂得循规蹈矩，墨守成规。”
有时候，就需要你这种敢于打破常规的魄力！”
杨斌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以后这种事，还是要谨慎。”
“这次是你运气好，赌对了。万一赌错了，你知道后果。”
“是！谢谢支队长提点！我记住了！”
曾昊心里长舒一口气。
妈耶，吓死。
看来这位领导，还挺开明的。
“行了，材料我收下了。范耀那边，等程序走完，就移交检察院吧。”
杨斌把文件夹夹在腋下。
“你小子，确实是块干刑侦的好料子。”
他突然提起了别的。
“我记得‘垃圾场连环分尸案’。”
“还有年初的‘衣柜藏尸案’，都是你找到线索的吧？”
“报告支队长，是。”
“嗯。”
杨斌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这次的案子，从接手到破案，不到十二小时。”
“还避免了新的伤亡，干得非常漂亮。”
“我已经跟政委商量过了，准备给你报请个人三等功。”
三等功！
曾昊的眼睛瞬间亮了。
“谢谢支队长！我一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培养！”
曾昊激动得差点敬了个礼。
“行了，少贫嘴。”
杨斌笑骂了一句。
“先去吃饭吧。”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吃完饭，去一趟宁涵清那边。”
“她手头上那个案子有点复杂，你去协助一下。”
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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