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逐月也开始做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过去。
归家的那几天,亲口与她说,自己变了心。也确实,他对楚若瑶有好感。
小的时候,父母的管束,令他养成了温文尔雅的性子,但他却有叛逆的心理,向往着那肆意的江湖,鲜衣怒马,行侠仗义好不快活。
仿佛见到楚若瑶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上天好像让他非喜欢她不可,心也丢了。
那个从小追到自己屁股后面的表妹,自然也被搁置到了一旁,他的心偏了。
阿晚七岁时,家道中落,父母族人皆无,灭门惨案令女孩在刚来燕家时,小心翼翼极了。
记忆中她很瘦,一身湖蓝色的裙子,眼睛亮晶晶的,怯生生的躲在母亲后面,拽着她的衣角,不敢出来见人,也不敢说话。
自己哄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气,轻声叫了一声表哥,很甜,甜到了心里。
阿晚漂亮又乖巧,自己打心眼里心疼,但从小有着反叛心理的男孩,又忍不住欺负她,作弄她。
你欺负她,她也不躲,受委屈了,也不吭声,只是怯生生的盯着你。
记得有一次,他故意弄丢了她,把她丢在一旁,女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跑开,她也不追,好像知道,自己是故意把她弄丢的。
只是到底是小孩子,她虽然乖乖的待在原地,却也是哭了起来,等找到她时,女孩发了烧,粉嫩的脸蛋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母亲第一次训斥了他。
他心里有愧,可由于母亲的训斥,自己又心高气傲,放不下男人的脸面,开始讨厌她。
哪怕,她是自己亲自扔下他的。
他也没再带她出去过,往常也会捉弄女孩,在她后背躲着吓她,画乌龟贴在她后背上,就连生日,他故意送她一把匕首。
他要让她后悔,招惹了他。
可女孩一次也没告状,反而自己又被母亲训斥了,他更加讨厌她。
讨厌她被母亲教育成最规矩的世家小姐的模样,就像自己有着家族从来都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的包围圈。
他厌倦她身上的守矩。
男孩心里有着叛逆,自然心向江湖,偷偷买了把木剑,偷偷拜了师傅,母亲自然不允许,没收了那把剑,母亲对自己说:逐月,家族需要的不是一个侠士,而是一个接班人。
到底是谁告的状,自己不想理解母亲的话,不想被管束,可脑子里却突然记起女孩怯生生躲在树后,看着他练剑的模样。
她以为自己看不见,男孩不管她告没告状,一把将她揪出来推到在地上,女孩的手蹭破了皮,她的手疼的发抖,眼睛不自觉的酸涩泛着生理性的泪水,可她死忍着没哭。
或许是自己脾气太冲了,对女孩吼道:“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不要你当我的妻子,你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罢了。”
之前那么多,那么多次,她都原谅了他,可那次,她什么也没说,长久的沉默之后,她见了自己就躲,仿佛怕自己碍眼似的。
那是第一次,因为冯桑晚,母亲打了我,藤条抽击着背部,打断了两根,少年握着拳头红着眼睛,认了错。
从那之后,我学会了沉稳待人,待事。
母亲说如果我不能征求阿晚的原谅,就滚出燕家,我所言非君子所言,所做非君子所为。
君子?燕家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罢了。
我从那天开始掩埋心情,女孩很好哄,几乎是同一时间,我找她道了歉,她就原谅了我。
记吃不记打,她这个性子是要吃亏的。
可我打心里怨恨了她,也不再对她真心,或者我从来没真心对她过,生日我每次都送簪子,不管一不一样,往年送没送过。
她每次都笑着收下,眉眼弯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也会每天都跟在自己后面,表哥表哥的叫着,自己又不能赶人走,就这样,从小长到了大。
在自己十五岁那年,翻墙离家出了走,少年总是心向自己的江湖,他坐在墙根之上,垮了个包袱,脸颊上沾了泥,略显狼狈,低头看着墙根之下的女孩。
女孩对着他,眼里泛出淡淡的光,也不说话,静静盯着人。
她把人盯得不自在,少年清了清嗓子,用手抵在唇前,“怎么着,你又要去告状?”
风把她的发丝吹到一侧,女孩摇了摇头,将一个物什扔过去,男孩下意识的接住,打开手掌,是一个黄灿灿的护身符。
她软糯的声音叫他一声,“表哥,此去平安。”
男孩愣了愣,不自在的红了脸,摆摆手让她走,“多管闲事。”
却把平安符藏在了袖口里。
行侠仗义不如自己理想般的顺利,得罪的人太多了,遭到了别人的报复,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碰见了楚若瑶,她高傲,处事洒脱,第一眼,命运使然,心怦怦乱跳。
少年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袖口,刀剑无眼,自己身上破破烂烂,袖子被划破了个口子,护身符丢了。
但他坚信,自己遇到了命定之人,一个与桑晚截然不同的人。
这一闯荡就是五年。
他记得离家时,桑晚那静谧的眼神,归家之后,他对她说,自己变了心,可她的眼睛依旧清澈,他看的分明,她不爱他。
他可以正大光明与楚若瑶在一起。
可他又亲眼看着女孩,飞蛾扑火,自食其焚。他原本平静的心,又乱了。
他身体里有两种声音,一是好好爱他的女主角,二是救救阿晚。
这种煎熬,让他日夜不能掌控自己。
他逐渐放纵,不加控制。
在二选一面前,她永远不在自己的选项之中。
她没怨。
阿九死了,他没有向着她,她却开始怨。
阿晚说她再也不是累赘了,说她要去找阿娘,找阿九,为何不可怜可怜生者呢?
死者已逝,又要生者如何。
她故意的吗?死在自己怀里,死在自己面前,让他记她一辈子。
他想,自己再也闯荡不了江湖了。
他的心竖起了一座坟,埋葬了他和她。
男人湿了眉眼,脖颈伤口血流如注。
阿晚,这次我坚定不移的选你,你还能选择我吗?
阿晚,你等等表哥好吗?
表哥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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