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覆盖天穹的巨手,每一寸纹路都如同深渊峡谷,携带着审判万物的冰冷意志,轰然压下。
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黄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停止了飞扬,被死死钉在地面。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并非来自林渊的膝盖,而是他身披的怨骨武装。
这件由无数亡者怨念凝结的铠甲,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幽银色的光泽迅速黯淡,化为齑粉。
林渊的双膝再也无法支撑,深深陷入灼热的黄沙之中,溅起的沙砾却如同被无形墙壁阻挡,诡异地悬停在他身周。
他仅存的左眼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涣散,似乎连意识都即将被这股神罚般的力量一同碾碎。
记忆的堤坝彻底崩塌,只剩下几块无关紧要的碎片在混沌的脑海中沉浮。
“……花……”
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蓝色小花。
“……蓝色的火……”
那火焰冰冷,却能灼伤灵魂。
“……不能……让她死……”
她是谁?
为什么不能死?
他想不起来,但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了所有的混乱与痛苦,成为他此刻存在的唯一支柱。
他死死攥着掌心那枚碎骨铜铃,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
铜铃在他掌中疯狂震动,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声响,而是一种近乎悲鸣的嗡嗡声,仿佛在与某个横跨了无尽时空的坐标产生共鸣。
不远处的沙丘下,被音波震得七窍流血的蚀耳童挣扎着抬起头,他的一只耳朵已经彻底腐烂,另一只却在诡异地增生、蠕动。
他望着那座正在分崩离析的灯塔,眼中满是末日降临的恐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道:“灯塔要塌了!那只耳朵……它在长成一张嘴!它要吞掉归墟!”
话音未落,灯塔顶端那只由无数血肉纠缠而成的巨耳,其耳廓猛然向内收缩,耳道则无限扩张,一个布满利齿的口器雏形正在其中疯狂滋生。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躺在沙地上的夜凝霜,眼睫微颤,倏然睁开了双眼。
她全身的石化并未褪去,反而像干涸的河床般布满了更深的龟裂,但裂缝中透出的,不再是死寂的灰色,而是一种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熔岩光芒。
她体内的心火在净骨露的滋养下,早已超越了凡火的范畴,此刻竟如同一颗贪婪的心脏,与那座正在崩塌的伪心灯产生了奇特的逆向链接。
灯塔中残余的、属于历代祭品的血火之力,不再是向外扩散的毁灭能量,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一道道血色长虹,疯狂地涌向夜凝霜的胸口,没入她的体内。
她缓缓站了起来,每动一下,身上的石壳便剥落一块,露出其下闪烁着奇异铭文的肌肤。
她无视了头顶那足以碾碎一切的观刑者巨手,也无视了林渊的垂死挣扎,一步步走向那座即将彻底化为血肉怪物的灯塔。
她的步伐很慢,却坚定得如同在丈量一片属于自己的国土。
“你们以为……点灯是为了照亮归墟?”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尚存意识的生灵耳中,甚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在某些不可知的维度中回响。
她走到灯塔前,抬起那只已经褪去石壳、光洁如玉的手,无视了灯芯周围足以焚化神魂的血色火焰,径直触碰到了那枚由巨耳化成的灯芯。
那东西还在蠕动、嘶吼,似乎想要将她的手一同吞噬。
夜凝霜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五指猛然收拢。
“可真正的光……是从熄灭那一刻开始的。”
“噗嗤”一声,那枚凝聚了无尽怨毒与血火的灯芯,竟被她一把捏碎,化作一滩粘稠的血浆。
在蚀耳童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将那团血浆送入口中,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血火之力在她体内轰然炸开,狂暴的能量足以将一座城池瞬间蒸发。
夜凝霜的身躯剧烈震颤,皮肤上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活物般游走的铭文。
那不是普通的符文,而是历代葬主在临死前,将毕生不甘与诅咒刻入血脉的烙印,是葬主一脉传承的无解剧毒。
然而,这些本该让她瞬间爆体而亡的诅咒铭文,在接触到她体内那股融合了心火与净骨露的奇异力量后,竟如同冰雪消融。
黑色的诅咒线条被一点点净化、重塑,最终转变为闪耀着纯净愿力的金色纹路,在她身上构成了一幅神圣而古老的图腾。
她缓缓转身,望向那个跪在沙中、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男人。
她眼中的冰蓝色火焰在这一刻暴涨数尺,仿佛两颗燃烧的星辰。
“你说过……我不是祭品。”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双手在胸前飞速结印,那繁复的印法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传承,而是直接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本能。
“心火凝形·终式!”
以己身为炉,以万千诅咒转化的愿力为柴,以伪心灯的残余血火为料!
她娇小的身躯仿佛化作了一尊无法想象的熔炉,将所有吞噬的力量炼化、提纯、凝聚。
最终,一滴宛若晨露,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液珠,从她的指尖缓缓沁出。
这并非普通的能量结晶,而是比伪心灯更纯粹、更本源的生命与愿力精华——心灯髓!
她踉跄着奔到林渊身边,无视他身上因失控而暴走的幽银之力,捧起他的脸,将那滴心灯髓轻轻喂入他干裂的口中。
髓液入口即化,如同一道温润的洪流,瞬间冲刷过他几近断绝的生机。
那根被打断的葬脉脊骨发出一阵阵龙吟般的嗡鸣,断裂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再生、愈合!
原本狂暴嗜血的幽银之力,在这股纯净愿力的安抚下,褪去了所有的戾气,转为温润的银色光流,在他重生的经脉中静静流淌。
就在此时,一道只有林渊才能看见的虚幻提示框,在他眼前骤然弹出。
【检测到高纯度愿力注入,‘赎罪荆棘’开始向最终阶段进化……】
【进化完成:‘葬主权柄’初步成型。】
林渊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起焦点。
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却又带着前所未有决意的脸庞,干涩地呢喃出两个字:“……霜儿?”
夜凝霜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她笑了,那笑容混杂着欣慰与决绝。
“这次,换我点灯。”
说完,她仰头望向那只已经压至头顶,几乎要将这片天地彻底抹平的观刑者巨手。
她抬起指尖,一朵比先前更加璀璨的冰蓝色火焰悄然燃起。
她没有用它去攻击,而是像放飞一只蝴蝶般,轻轻地将它抛向天空。
那朵火焰没有熄灭,落地之后,竟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焦黑的沙地上蔓延开来,烧出一条蜿蜒曲折、燃烧着冰蓝火焰的命轨。
命轨的尽头,直指远方那座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门之后,那片名为“遗名道场”的禁忌深处。
林渊缓缓站了起来。
随着葬主权柄的初步觉醒,他那只破碎的右眼虽然依旧空洞,但他却仿佛能够“看见”那条由火焰构成的路,看见了路的尽头所代表的真正宿命。
他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刚刚从怨骨武装上崩落的碎骨,将那枚不再震动的铜铃紧紧绑在上面。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块系着铜铃的碎骨掷入无尽的风沙之中。
“告诉他们……”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威严,随着风沙传向远方。
“下一个葬主,不赴死,也不继承。”
风起,火燃。
两人并肩而立,身后那只遮天蔽日的观刑者巨手,在接触到那条燃烧命轨散发出的气息时,竟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叹,随即轰然崩解,化作漫天灰雨,簌簌飘散。
而在无人所见的虚空深处,几道瑟瑟发抖的残影颤抖着低语,声音里充满了颠覆认知的恐惧:
“……他不是容器……他……是来埋葬我们的人!”
风,毫无征兆地停了。
那条在沙地上燃烧的冰蓝命轨,也随之收敛了所有跳跃的火焰,只留下一道仿佛烙印在空间中的痕迹,安静地散发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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