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人情大过天、很多时候道理讲不清的四合院里，一旦被架上“得理不饶人”、“欺负妇女”的道德高地，就算你占尽道理，也会被唾沫星子淹得浑身不自在。
所以，他绝不能让他们跪下去！
这一跪，性质就变了，从“犯错者家属求情”变成了“受害者恃强凌弱、逼人太甚”。
李源手上用了点巧劲，没让郑文丽真的跪下去，那郑文丽跪不下去，只是捂着脸，发出压抑的、令人绝望的呜咽。
为了能够远离这个是非旋涡，李源径直转身，不再跟二大妈婆媳两个啰嗦，掏出钥匙开门。
郑文丽见李源没有一口回绝，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也不管什么礼数了，赶紧跟着就要往里挤，二大妈也下意识地往前凑。
李源倒不好直接推两个女人，只能用身体挡住了门口，没让两人直接进去，
“二大妈，嫂子，刘光齐的事，是厂里保卫科和上级部门在依法调查处理，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哪能插得上话？再说了，你们又不是没看到贾大妈回来了，她都没事了，刘光齐肯定也没事，过两天也就该回来了。”
郑文丽却哭诉道：“李源兄弟，嫂子都打听了，按照厂里的规定，诬告别人是要开除公职的，还要在在全厂大会上进行批判，公开检讨！那光齐一辈子就要完了啊！他要是被开除了，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李源兄弟，求你了，你就……你就跟厂里说，你不追究了，就说是个误会，行不行？我们全家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二大妈也在一旁抹泪帮腔：“是啊，李源，开除公职，再挂上坏分子的名头，光齐这辈子就真毁了！他还年轻，还没有孩子……你就当积德行善，抬抬手，给他条活路吧！我们刘家记你一辈子的恩！”
李源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婆媳俩，心中并无波澜。
他理解她们的恐惧和绝望，一个工人如果被开除公职，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几乎等于断了生计，还要承受巨大的社会压力和精神羞辱。
但是，同情归同情，原则不能退让。
李源突然变得很大声，怒不可遏地控诉着自己的怒火和委屈：
“你们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当初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我被关在保卫科两天两夜，如果不是后来拿出了证据，那等着我的就不是开除公职了，而是要枪毙的！”
“刘光齐还年轻，没有孩子，可我呢？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洞房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这好不容易出来了，对象还没有了，我上哪说理去？！”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但正是这种赤裸裸的对比和自曝其“短”，反而更具冲击力。
你们刘光齐只是可能丢工作、丢面子，我李源差点丢的是命！连带着可能一辈子打光棍！
二大妈本来还在抹眼泪，听到李源最后这两句，尤其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洞房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身为过来人的她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她赶紧死死咬住嘴唇，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不知是哭还是忍笑忍得辛苦。
同时她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李源，看着挺机灵一人，跟于莉谈了那么久对象，竟然……竟然没上过手？真是个傻小子！怪不得能被秦淮茹几句话就哄得帮忙，真是个愣头青！
这个略带恶意的念头，让她对李源的“悲惨”遭遇，非但没有更多同情，反而生出一丝隐秘的鄙夷和“活该”的快感。
当然，她不敢表现出来。
郑文丽可就不像她婆婆那么迟钝了。
在婆婆低头忍笑的瞬间，郑文丽分明感觉到了李源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极快地扫了一圈。
那目光似乎别有深意，配合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令她不得不多想。
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什么“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难不成……难不成是在暗示……
他想……尝尝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梦魇般在郑文丽的脑海中浮现，让她瞬间浑身冰凉，紧接着一股混杂着巨大羞耻、恐惧和一丝……一丝难以言喻的、绝境中抓住浮木般的荒谬希冀涌了上来！
不！不可能！李源不是那种人！
他风评一向很好，院里院外的人都说他大方热情，兜里有什么零嘴儿，见面的小孩子们都能分到一点儿……
可是他刚才为什么看我？为什么偏偏要说那些话？难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让我自己……
郑文丽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又迅速涨红，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想从李源脸上寻找答案，可李源已经不再看她们，表情冷硬，直接后退，“砰”地关上了门。
那声关门响，像是砸在她心上，震得她头晕目眩。
二大妈没注意到儿媳妇的异常，只顾着搀扶她，唉声叹气：“走吧，文丽，回去吧……没指望了，咱们认命吧……”
郑文丽被婆婆搀着，机械地挪动着脚步，脑子里却翻江倒海。李源最后那几句话，那个眼神，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
“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洞房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扫过她的目光……
一个可怕的、屈辱的、却又带着一线诡异生机的想法，不受控制地滋生出来：
如果……如果李源真的……真的有那个意思……那我……为了光齐……是不是可以……反正光齐现在被关着……他也不可能知道……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抖，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用力摇头，想把这种肮脏的想法甩出去。不行！绝对不行！她是有丈夫的人！怎么能能想这种事？！
可是光齐要是真的被开除了，成了坏分子，这个家就完了啊！她自己以后怎么办？难道真要跟着光齐一起受苦受穷，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后院的，也不知道婆婆后来絮絮叨叨又说了些什么。
郑文丽这个原本只是想来求情的普通女人，被她自己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推到了一个悬崖边缘，面临着道德、人伦和生存的残酷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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