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王庭的轮廓在稀薄的晨曦中逐渐清晰。那并非中原城池般的砖石结构，而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白色毡帐组成的庞大聚集地，如同草原上突然生长出的巨大菌落。最中央，一座规模远超周围、金顶辉煌的巨大王帐巍然矗立，象征着兀术至高无上的权力。外围设有简陋的木栅栏和了望塔，巡逻的骑兵小队往来穿梭，戒备森严。
琉璃将队伍隐蔽在王庭外数里的一处风蚀岩群中。经过千里跋涉，人马皆已疲惫到极点，但此刻，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片目标，里面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再等了，白天不利于潜入，入夜后他们的守卫会更加警惕。必须在他们换防、生火造饭，最为松懈的黄昏时分动手。”琉璃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她看向身旁两位副手——幽影卫的副统领“影煞”和斥候队长“老狼”。
“影煞，带你的人，清除外围暗哨和巡逻队，为我们打开通道，并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注意力。”
“老狼，你的人分散在王庭东、南两侧，佯装袭击，放火制造更大的骚乱，牵制守军。记住，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其余人，随我直扑王帐！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兀术！”
命令简洁清晰，众人无声领命。他们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和清水，默默补充体力，检查武器弓弩，将箭簇淬上剧毒，给马匹喂食最后的豆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黄昏如期而至，夕阳将王庭染上一片血色。炊烟袅袅升起，人声马嘶显得有些懒散，正是守卫换防、人心松懈的时刻。
“行动！”
随着琉璃一声低喝，一百五十余人如同鬼魅般散开，融入渐深的暮色中。
影煞带领的幽影卫率先发难。他们如同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接近王庭外围。利刃割喉的细微声响在风中消散，巡逻的北戎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就颓然倒地。几处了望塔上的哨兵也被精准的弩箭射穿咽喉。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庭东、南两侧突然爆发出喊杀声和火光！老狼率领的斥候们如同旋风般掠过，将点燃的油罐抛向毡帐和草料堆，火焰迅速蔓延，引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呼喊。
“敌袭！敌袭！”
“是中原人！他们怎么摸到这里来的？！”
“保护王帐！保护大汗！”
混乱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北戎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打懵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现在！冲！”
琉璃眼中寒光爆射，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中央王帐疾驰而去！五十名最精锐的幽影卫紧随其后，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刺入混乱的王庭腹地！
“拦住他们！”
“保护大汗！”
反应过来的北戎护卫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身材魁梧，面容狰狞，挥舞着弯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这支决死的锋矢。
“嗖嗖嗖——！”
幽影卫们根本不予纠缠，马速丝毫不减，手中的连弩如同死神的镰刀，泼洒出一片片箭雨。淬毒的弩箭轻易穿透皮甲，中者立毙，瞬间清空前方一片区域。
但北戎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这里是他们的老巢，援兵正从各处不断涌来。很快，锋矢阵的边缘开始与敌人短兵相接。
“铿！锵！”
金属撞击声、利刃入肉声、垂死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白热化。
琉璃冲在最前方，“秋水”短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道索命的寒光。她没有丝毫花哨的动作，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指向敌人的咽喉、心脏等要害，剑出必饮血！她的马术精湛至极，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玄色的身影如同舞蹈，所过之处，北戎武士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
一名北戎百夫长看出她是首领，怒吼着挥舞狼牙棒砸来，带起恶风。琉璃不退反进，在狼牙棒即将及身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同时“秋水”如同毒蛇般递出，精准地刺入对方腋下的甲胄缝隙。
百夫长惨叫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保护统领！”影煞厉声喝道，几名幽影卫立刻靠拢，结成一个小型战阵，将琉璃护在中心，抵挡着来自侧翼的攻击。
然而，北戎人的抵抗越来越顽强。他们毕竟是草原上最悍勇的战士，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开始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特别是王帐周围的那支金帐卫队，装备精良，战力强悍，死死挡在王帐之前。
冲锋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鲜血的代价。不断有幽影卫被拖下马背，瞬间被乱刀分尸。但他们临死前，也会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一两个敌人同归于尽。
琉璃的手臂被一名悍不畏死的北戎武士用弯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剑削掉了对方的头颅。温热的血液溅在她脸上，更添几分修罗般的煞气。
她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知道机械地挥剑、格挡、突进。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充斥着她的耳膜。汗水、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心中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王帐就在眼前！
“随我杀！目标王帐！”她嘶声厉喝，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剩余的二三十名幽影卫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疯虎般向前猛冲，硬生生在金帐卫队的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琉璃一马当先，终于冲到了那巨大的金顶王帐之前！她甚至能透过掀开的帐门，看到里面晃动的、穿着华丽王袍的身影！
成功了！只要冲进去，就能……
就在这胜利在望的瞬间，异变陡生！
王帐两侧，突然涌出大量身披重甲、手持长矛的北戎精锐！他们显然早有准备，长矛如林，瞬间封死了通往帐门的道路。同时，四周的喊杀声骤然增大，显然，外围佯攻的斥候队伍已经无法牵制更多的敌人，大量的北戎士兵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他们，被包围了！
影煞浑身是血，冲到琉璃身边，急声道：“统领！敌人有埋伏！我们中计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琉璃看着近在咫尺的王帐，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厚的包围圈，以及身边仅存的、个个带伤的二十余名兄弟。一股巨大的不甘和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
难道千里奔袭，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最终还是要功亏一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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