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秦风那句“我知道下一个目标是谁”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层层涟漪。所有警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林瑶更是向前倾身，锐利的眼神紧锁住他。
“谁？”
秦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红色记号笔，在杜文松的名字旁缓缓写下了一个名字：
秦远洲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几个老资历的警员交换着眼神，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
林瑶的眉头紧紧蹙起：“秦远洲？十五年前失踪的那位……犯罪心理学专家？”她猛地看向秦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浮上心头，“他是你的……”
“父亲。”秦风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他紧握着记号笔、指节泛白的手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根据杜文松笔记中的暗示，以及我……接收到的一些信息，我父亲当年的失踪，很可能与‘时序会’有关。他不是简单的失踪，他可能曾是‘时序会’的成员，或者，是他们的敌人。”
他顿了顿，转向林瑶和所有在场的警员，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而现在，‘时序会’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他。或者说，是与他的研究相关的人或物。那个罗马数字密码 II - VII - IV - Ix - V，结合杜文松案的时间点 3:47，指向的时间是四天后的 2月7日 3点47分。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线索，阻止他们。”
“可是秦教授，”小李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为难，“您父亲已经失踪十五年了，我们该从哪里入手？而且，这只是基于侧写和……和您的直觉。”
“从杜文松的社会关系网入手。”林瑶果断下令，打破了短暂的僵局，“重点排查他与秦远洲教授可能存在的交集。同学、同事、研究领域……任何细微的联系都不能放过。小李，你带人去档案室，调取秦远洲教授失踪案的所有卷宗！”
命令一下，整个调查组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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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在两条线上紧锣密鼓地展开。
一方面，技术小组日夜不停地尝试破解罗马数字密码的其他可能含义，试图定位更精确的地点。另一方面，林瑶亲自带队，梳理杜文松和秦远洲的陈年旧事。
然而，进展极其缓慢。
杜文松和秦远洲的人生轨迹看似平行，一个专攻历史，一个深耕犯罪心理，在明面的记录上几乎找不到交集。秦远洲的失踪案卷宗尘封已久，当年动用了大量警力却一无所获，仿佛人间蒸发。
直到第二天下午，小李带着一份刚收到的物证报告冲进了临时办公室。
“林队！秦教授！杜文松书桌抽屉把手上提取到的一组陌生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
“是谁？”林瑶立刻站起身。
“赵坤！”小李的语气带着兴奋，“市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副教授，四十二岁，专攻中世纪科技史，特别是计时工具的发展！他是杜文松以前带过的研究生！”
“立刻传唤他！”林瑶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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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赵坤坐在了市局的审讯室里。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对林瑶和秦风的询问，表现得十分镇定。
“赵教授，我们在你导师杜文松教授家的书桌抽屉把手上，发现了你的指纹。你能解释一下，你最后一次去杜教授家是什么时候吗？”林瑶开门见山。
赵坤推了推眼镜，脸上适当地流露出悲伤：“杜老师的事我真的很难过。他是个好老师。我最后一次见他，大概是在一周前，去他家请教一些关于古代水钟的问题。”
“关于杜教授研究的‘时序会’，你知道多少？”秦风突然开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赵坤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时序会？我不太清楚。杜老师晚年有些……独特的想法，我们做学生的，也不好过多追问。”
“独特的想法？”秦风追问，“比如，标记时间节点？比如，认为时间需要被‘校正’？”
“这些都是学术探讨罢了。”赵坤避重就轻。
“那么，2月7日凌晨3点47分，这个时间点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林瑶抛出关键问题。
赵坤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那个时间我应该在睡觉。”
接下来的询问，赵坤对所有关键问题都滴水不漏，要么推说不知，要么含糊其辞。他具备反侦查意识，情绪控制极佳，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或者核查他的不在场证明。”一小时后，林瑶和秦风走出审讯室，面色凝重。
核查赵坤在杜文松遇害时间段内的行踪，成为了突破口。然而，反馈回来的信息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林队，查过了。”小李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记录，脸色古怪，“杜文松教授死亡时间推断是晚上9点到11点。而那个时间段，赵坤正在市师范大学的大礼堂，参加一个由校方举办的‘中世纪天文钟研讨会’，他是主讲人之一。有超过两百名师生可以作证，会议从晚上7点半持续到11点半，他全程在场，中间只有一次短暂的茶歇，但不超过十分钟，绝无可能往返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杜文松家。”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小李补充道，语气更加艰难，“我们申请搜查令，搜查了赵坤的办公室和住宅，没有发现任何与凶器吻合的拆信刀，没有找到沾有血迹的衣物，也没有发现与‘时序会’直接相关的物品。只有大量关于钟表、历史的书籍和手稿，这符合他的学术背景。”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默。最有嫌疑的人，却有着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会不会……我们搞错了？”一个年轻警员小声嘀咕，“凶手也许根本不是他？”
林瑶双手撑在桌面上，眉头紧锁。证据链在此处彻底断裂。没有动机，没有凶器，没有作案时间。仅凭一枚一周前可能留下的指纹和秦风的侧写，根本无法撼动赵坤。
她看向秦风。从听到不在场证明开始，他就一直沉默地站在白板前，凝视着上面赵坤的名字和那张罗马数字密码。
“秦风？”林瑶走到他身边，“你的看法呢？”
秦风缓缓转过头，眼中没有挫败，反而有一种看透迷雾的冷静。
“太完美了。”他轻声说，“这个不在场证明，完美得不像真的。”
“什么意思？”
“一个潜心研究时间、甚至可能信奉某种极端时间理念的人，”秦风的目光重新投向白板上的赵坤照片，“他策划了一起精确到分秒的仪式性谋杀，却在最重要的‘时间’环节，留下了如此传统、如此……容易被证伪的不在场证明？这不合理。”
他拿起笔，在“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几个字上画了一个圈。
“除非，这个不在场证明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是他向我们，或者向某个特定对象传递的又一个信息。”秦风顿了顿，看向林瑶，眼神锐利，“又或者，他利用了我们对‘时间’的某种认知盲区。”
“认知盲区？”
“我们都默认，凶手作案的时间，就是被害人死亡的时间。”秦风的语气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但如果，杜文松的死亡时间，并不是他遇害的真实时间呢？”
林瑶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你是说……杜文松可能更早之前就遇害了？赵坤利用研讨会制造不在场证明，只是为了误导我们的死亡时间推断？”
“法医的死亡时间推断是基于尸体现象，本身就存在数小时的误差区间。”秦风分析道，“如果赵坤使用了某种方法，延缓了尸体现象的出现，或者干扰了法医的判断……那么，他完全可以在研讨会开始前就完成谋杀，然后从容地去参加活动。”
这个大胆的假设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这需要极其专业的法医学和化学知识……”小李迟疑道。
“一个研究中世纪科技史，精通各种古老计时装置和可能包括炼金术的人，”秦风指向赵坤的资料，“他未必不具备这样的知识。别忘了，中世纪炼金术，本身就包含了早期化学的萌芽。”
思路一旦打开，新的调查方向立刻清晰起来。
“重新尸检！”林瑶立刻下令，“重点检查杜文松体内是否存在可能影响死亡时间判断的化学物质残留！”
“核查赵坤在研讨会之前，尤其是当天下午的行踪！调取杜文松家周边所有可能拍到赵坤的监控！”
“还有，”秦风补充道，目光再次落在那串罗马数字上，“我依然认为，这串密码是关键。它绝不仅仅是下一个作案时间那么简单。赵坤，他是在下一盘棋，而我们，必须在他将军之前，看懂棋盘。”
调查组再次忙碌起来，但气氛已然不同。虽然仍被“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阻碍，但一条隐藏在时间表象下的暗线，已经被秦风敏锐地捕捉到。
真相，似乎就隐藏在那被精心扭曲的时间缝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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