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军瘫坐在地，崩溃的哭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孙老太太似乎被儿子的情绪感染，也变得焦躁不安，嘴里又开始模糊地念叨着“凶手”和“小娟”。
林瑶示意一名同来的女警安抚老太太，她和秦风则将孙建军扶到椅子上，给他倒了杯水。
“那个人是谁？怀表又是怎么回事？”林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孙建军双手颤抖地捧着水杯，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十五年前……大概在出事前半个月……”他声音沙哑地开始叙述，“我跑长途回来，在一个路边饭馆吃饭，遇到一个人……一个很斯文，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坐在我旁边，和我聊天，说看我面相，最近可能有点小麻烦，还说我……和什么‘时序’有缘……”
金丝眼镜？斯文男人？
秦风和林瑶立刻想到了“静心书斋”的周启明！以及莉莉描述的“老师”那模糊的形象特征！
“他送了我那块怀表……”孙建军继续道，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说这表能‘趋吉避凶’，让我随身带着，尤其晚上开车的时候……我当时只觉得这人神神叨叨，但那块表看起来挺值钱，我就……就收下了。”
“然后呢？赵晓娟出事那晚，怀表怎么了？”
“那晚……我确实喝了酒……”孙建军的呼吸变得急促，“我开车路过公交站，看到那个女孩……我发誓，我当时真的只是想捎她一段，没想干别的……她不肯上车，我们拉扯的时候……怀表从我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摔在了地上……表盖弹开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然后……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那女孩……她看到表盘……突然就不挣扎了，眼神变得……变得很空洞，直勾勾地盯着表盘……然后，她就像……像中了邪一样，自己朝着路边那块大石头走了过去……然后……然后就一头撞了上去！”
自己走过去撞死的？！
这个匪夷所思的供述，让林瑶和秦风都感到一股寒意！
“我当时吓傻了……酒都醒了……”孙建军涕泪交加，“我赶紧下车去看，她已经没气了……我……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把尸体藏起来……就把她拖到了那个仓库……埋了……那块表，我当时太害怕，捡起来就扔进了旁边的河里……”
自己撞死？因为看了一眼怀表的表盘？
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孙建军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却不似作伪。
“那块表……表盘上有什么？”秦风沉声问道。
“我……我没仔细看过……”孙建军摇头，“就是普通的表盘，有指针……好像……好像还有些很细的、发光的纹路？我当时太慌了，没看清……”
发光的纹路？催眠图案？或者……是某种能够干扰人脑的微型装置？
如果孙建军的供述是真的，那么赵晓娟的死，就不是简单的过失杀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用特殊工具进行的谋杀！孙建军，包括赵晓娟，都只是那个“金丝眼镜男”手中的棋子、试验品，或者……需要被“清理”的“偏离节点”？
那个“金丝眼镜男”，极有可能就是“老师”！他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使用这种诡异的手段了！
“刻刻”引导警方揭开这起旧案，目的不是为了惩罚孙建军，而是为了……展示？展示它（或者它的执行者“老师”）在多年前就已经拥有并使用了这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技术？是为了震慑？还是为了将某种信息传递给警方？
过去的伤痕，在这一刻被血淋淋地揭开。这不仅仅是孙建军个人背负了十五年的罪孽，更是一道深深刻在时间线上的、属于“时序会”早期罪行的烙印。
“那个人……他后来有没有再找过你？”林瑶追问。
“没有……再也没有……”孙建军茫然地摇头，“我甚至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直到我妈开始生病，开始念叨……我才又想起来……我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怕警察，更怕那个人会再出现……”
所以，沙漏火柴盒，可能只是“老师”或者说“时序会”留下的另一个标记？一个无声的提醒，或者说，一个冰冷的嘲讽？
家访结束了。孙建军被正式拘留，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尽管他可能也是一个被利用的、不完全的“凶手”。
回到指挥部，所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赵晓娟案的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加诡异和黑暗。
“所以，‘刻刻’或者‘老师’，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测试和使用那种能够影响人精神的‘怀表’装置。”小林总结道，声音干涩，“孙建军和赵晓娟，是他们早期的实验品……或者，赵晓娟本身就是需要被‘清理’的目标，孙建军只是被选中的、完美的‘意外杀人’执行者。”
“那块怀表，和谢大海案中的声波铃铛，原理可能类似，都是通过特定的物理刺激（视觉、听觉）来干扰甚至控制人的神经系统。”老王分析道，“‘时序会’在这方面的技术积累，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厚和久远。”
秦风沉默着。他想起了父亲秦远洲提到的，“时序会”最初是为了研究时间和意识。这种精神干扰技术，显然是他们“研究”的可怕副产品之一。
“刻刻”展示这起旧案，像是在炫耀它的“遗产”，又像是在警告警方，它的力量和渗透，早已根植于过去。
“过去的伤痕，不会轻易愈合。”秦风缓缓开口，“‘刻刻’让我们看到这道伤痕，也许是想告诉我们，像这样的伤痕，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还有很多。它是在宣示它的存在历史，也是在挑战我们——我们是否有能力，去抚平所有这些被时间尘埃掩盖的、血腥的伤痕？”
挑战已经发出。特案组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当下的威胁，更是一个其罪恶根系深植于时间长河中的庞然大物。
找到并阻止“老师”，破解那些精神控制技术的秘密，厘清所有被“时序会”扭曲的“过去”，成为了他们更加艰巨和漫长的使命。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依旧在运转，但特案组的每个人都知道，在这片和平的景象之下，隐藏着多少来自过去的、未曾消散的亡魂与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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