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隆中茅庐的书房内，一盏油灯将诸葛亮与刘小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轻轻摇曳。
黄月英和诸葛均都已经回房休息。
窗外万籁俱寂，唯有夏虫偶尔的低鸣。
屋内的气氛却凝重而专注。
诸葛亮轻摇羽扇，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北方浩瀚的星空与纷乱的疆场。
诸葛亮微不可查的叹口气，缓缓开口，续上之前未完的话题，“官渡一战，曹操已锁定胜局。袁绍外宽内忌，好谋无决，麾下谋士倾轧，良将难用，其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待曹操尽收河北之地，整合袁绍旧部，其势…将不可阻挡。”
他顿了顿，目光收回，落在刘小明身上，带着考校的意味：“那你可知，曹操若南下，首要目标将是何处？”
刘小明毫不犹豫地回答：“荆州。此地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乃用武之国。如此膏腴之地，却因其主不能守，此殆……呃？”他突然发现不对，赶紧闭嘴。以前专门背过隆中对，没想到一下嘴秃噜瓢了。
诸葛亮眼中精光一闪，对刘小明能说出这番见解颇为惊讶，但并未深究其来源，只是微微颔首，顺着话说了下去：“正是。荆州四战之地，刘景升垂垂老矣，麾下蔡、蒯大族各怀心思，刘琦、刘琮暗斗不休，此诚非明主不能守也。”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洞察力：“曹操若至，蔡瑁、蒯越之辈，必挟持幼主（刘琮）以降。届时，荆州易主，只在顷刻之间。”
刘小明听得心潮澎湃，他知道诸葛亮早已看透了一切。
他趁势问道：“那…二哥，天下群雄，难道就无人可抗曹孟德了吗？江东孙权，坐拥六郡，以长江而守。”
诸葛亮轻轻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孙权？确是人杰，据有江东，已历三世，根基已固。然…”
他羽扇轻点，“其性，‘限江自保’之念深植。可与之盟，不可与之图天下。我若往投，不过为一谋主，助其稳固江东，划江而治罢了。其志仅此，非我之志。”
“那…益州刘璋？汉室宗亲，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刘小明继续追问。
“刘季玉？”诸葛亮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其地虽富，其主无能，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取之易如反掌，然辅之…无异于朽木雕花，徒耗心力。”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油灯噼啪作响。
诸葛亮的目光变得幽深，他缓缓道：“至于曹操…呵，其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荀彧、郭嘉、程昱、夏侯、曹氏宗族…早已自成体系，针插不入，水泼不进。且…”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曹操为人，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其父曹嵩之死，迁怒徐州，屠戮百姓，此等行径，岂是仁主？我诸葛家与徐州之殇……”他没有说下去，但语气中的疏离与冷意已然分明。
刘小明默然。
他明白了，这就是二哥的“无奈”。
放眼天下，竟似无一处是可去之地，无一人是堪辅之君。
诸葛亮轻叹一声，那叹息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看来，黄将军不仅教了你武艺，更与你说了许多天下事。你既问到此处，那为兄便告诉你，如今，或许唯有一线生机，一人可选。”
“可是…屯驻新野的左将军，刘备刘玄德？”刘小明接话道。
“哦？你也知他？”诸葛亮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沿途听闻，刘皇叔仁德之名广播，如今寄寓刘表麾下，驻守新野，收纳流民，颇得人心。”刘小明斟酌着词语，“只是…其势未免太弱了些。兵不过数千，地将无一城，文武班底亦显单薄。这…”
诸葛亮的目光却亮了起来，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颗虽然微弱却顽强闪烁的星辰。
“势弱，方是机遇。若其已拥兵十万，坐镇州郡，又何须于我？”他的语气中重新充满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智慧与自信，“刘玄德，然半生蹉跎，屡败屡战，只因不得其时，更不得其法，当然也是其根基浅薄。”
“不过，其优势在于：第一，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此乃大义名分；第二，总揽英雄，思贤如渴，关、张皆万人敌，且忠心不贰，此乃根基；第三，深得民心，此乃沃土。”
“其劣势亦在于：第一，屡战屡败，锐气已挫？第二，虽知人善任，却乏经天纬地之才为其统筹谋划，制定长远方略；第三，至今仍无一块稳固根基之地，如同浮萍。”
诸葛亮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黑夜：“我本欲再待其时，观其心志是否依旧坚韧，观其是否真是我苦苦等待的那位‘将军’。”
刘小明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他走到诸葛亮身后，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二哥，既然已无更好选择，既然认定他拥有明主之资，那为何还要等？”
“等曹操彻底消化北方？等刘表突然病逝荆州大乱？等到那时，刘备仓促之间，无地无粮无兵无策，又如何能应对虎狼之师的曹操？又如何能从那群豺狼般的荆州士族口中夺食？”
“既然最终要选他，晚助不如早助！在他最弱小、最迷茫、最需要的时候雪中送炭，与他一同从新野这弹丸之地起步，一步步谋划荆州，西图巴蜀，如此得来的基业，方才是最稳固的！而二哥你，也将不再是锦上添花的谋臣，而是…从龙首功之臣，开创基业的肱骨！”
诸葛亮转身看向刘小明，眼带笑意。
“我家小弟长大了，现在也是见识不凡了啊。”
诸葛亮又仿佛自语一般：
“是啊，既然看准了，为何还要等待？等待变数，等待风险？”
他看着眼前这个目光灼灼、充满锐气的少年，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晚助不如早助’！好一个‘从龙首功’！小明，你此次归来，真当刮目相看！二哥一心求稳，失了锐气啊。”
笑声渐歇，诸葛亮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但那沉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决心已定。
“看来，”他轻摇羽扇，微笑道：“是时候，去见一见这位‘刘皇叔’了。至少，也需亲眼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一位…值得托付身家性命的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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