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峪关内，临时开辟出的巨大校场，气氛不同往日。
没有震天的喊杀声，没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
校场一端，孤零零地立着几个临时搭建的、覆盖着湿牛皮的木质箭靶和一段仿造燕军栅栏的矮墙。
另一端，则被划为禁区，由工部直属的护卫严密把守。
李昭华亲临校场，端坐于临时搭建的观演台上，卫铮、崔沅、石红绡、玄真道长等核心人物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那片被油布遮盖的庞然大物上，眼神中带着好奇及期待。
欧冶明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部制服，站在那油布覆盖的物件旁，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她身后站着几名神情紧张又带着自豪的工部匠师。
“陛下，各位大人，”欧冶明的声音干涩，没什么起伏，“此物，名为‘火龙出水’。”
她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对身后的匠师打了个手势。
几名匠师立刻上前，动作熟练而小心地掀开了厚重的油布。
油布之下，露出了“火龙出水”的真容。
那并非人们想象中张牙舞爪的龙形，而是一个造型奇特、由精铁和硬木构成的筒状物，长约一丈，口径粗如海碗，通体黝黑，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光泽。
筒身镌刻着细密的防滑纹路和几个看不懂的符文，尾部有复杂的机括和引线装置，整体看起来笨重而怪异，与校场上那些寒光闪闪的常规兵器格格不入。
卫铮拧着浓眉问道：“欧冶尚书，这黑铁疙瘩……就是你说的能改变战局的新家伙？看着可不像是能砍人的玩意。”
石红绡也眯着眼打量：“这玩意儿……能有多大动静？别是光打雷不下雨吧？”
欧冶明没有理会他们的质疑，只是再次确认了发射区域的安全，然后亲自走到“火龙出水”尾部，从一个特制的皮囊中，取出一个形状规整同样黝黑的铁壳圆弹，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筒口装入，又检查了引线。
“陛下，诸位，请掩耳。”欧冶明回头，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观演台上众人虽心存疑虑，但还是依言用手或棉团掩住了耳朵，目光却死死盯住那黑色的铁筒。
欧冶明取出一支特制的火折子，吹燃，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尾部那根浸过火油的引线。
“嗤——”
引线燃烧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迅速缩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
“轰！！！！！！”
一声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巨响，猛然炸开。
仿佛九天惊雷直接劈在了校场之上，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一震。
观演台上，即便掩住了耳朵，那巨大的声浪依旧震得人耳膜嗡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伴随着这声巨响，一道炽烈的火舌从铁筒口喷薄而出，足有数尺之长。
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弥漫，刺鼻的硫磺气味直冲鼻腔。
几乎在巨响传来的同时，远处那覆盖着湿牛皮的木质箭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击中，瞬间炸裂开来。
碎木和牛皮如同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而旁边那段仿造的矮墙，也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剧烈摇晃，表面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校场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远超想象的恐怖威势惊呆了。
卫铮张大了嘴巴，忘了放下掩耳的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石红绡脸上的嬉笑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绝世凶器般的惊悸。
崔沅虽然面色还算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连一向悲天悯人的玄真道长，也忍不住低声念了句道号，眼中满是惊骇。
硝烟缓缓散去，露出了“火龙出水”那依旧沉默而黝黑的身躯，以及远处一片狼藉的靶区。
欧冶明走到发射点附近，检查了一下铁筒的状况，确认无恙，然后才转身，面对观演台，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陛下，此乃实心弹轰击之效。若换装内藏铁珠、碎瓷的‘震天雷’，百步之内，人马俱碎。”
她顿了顿，补充道：“射程，三百步。可及燕军铁浮屠冲锋阵列之后段。”
短暂的寂静之后，校场上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他爹的……他爹的！”
卫铮猛地放下手，激动得满脸通红，几步冲到欧冶明面前，指着那“火龙出水”，声音都在发颤。
“欧冶尚书！这……这玩意儿！能打三百步？还能把铁浮屠那种铁疙瘩都炸烂？！”
石红绡也回过神来，眼中精光爆射：“我的亲娘诶！这动静，这威力！要是隔着老远来上这么一下，慕容桀那些兵还不得吓尿裤子？姑奶奶我算是开了眼了！”
崔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迅速分析道：“声若惊雷，势如烈火，可远距离破甲毁阵！此物若能量产，列装军中，确实可称战场利器！足以改变两军对垒之态势！”
李昭华缓缓放下掩耳的手，看着远处那片狼藉，又看向场中那沉默的黑色铁筒，眼中光芒大盛。
她站起身，走到观演台边缘，目光灼灼地看向欧冶明：
“欧冶爱卿，此物，可能量产？可能尽快装备北峪关守军？”
欧冶明沉吟片刻，答道：“工艺复杂，耗料甚巨。首批，可产三十具，配套弹药五百发。半月内，可运抵北峪关。”
“好！”李昭华重重一拍栏杆，声如金铁，“朕不管你用何方法，工部全力配合！朕要在这北峪关下，让慕容桀的‘铁浮屠’，尝尝这‘火龙’的怒火！”
火龙初现，威震校场。
这超越时代的怒吼，不仅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更预示着北疆的战局，将因此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凤鸣军的獠牙，已然淬火，即将露出最锋利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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