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的毛笔第三次蘸饱墨汁时,古柳巷的晨雾刚好漫过“柳氏书法馆”的雕花窗棂,将案上那幅未完成的《兰亭集序》染成朦胧的青。笔尖落在宣纸上,行书流畅飘逸,却在“惠风和畅”四字旁微微一顿——这是他守着这家书法馆的第八年,守着祖父留下的笔墨纸砚,也守着这条老巷最后的文化根脉。
古柳巷因巷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柳树得名,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侧的老店铺大多保留着明清风貌,而“柳氏书法馆”是巷里唯一的文化地标。柳明的祖父是当地有名的书法家,一手行书出神入化,生前常说:“字如其人,人如古柳,要有风骨,更要守得住根。”柳明自幼跟着祖父学书,书法功底深厚,却性情淡泊,不愿迎合市场,只愿在老巷里教孩子们写字,传承笔墨文化。
可城市商业化的浪潮终究还是席卷而来。“鼎盛文旅”的老板赵凯带着规划图闯进书法馆,身上的西装与老巷的古朴格格不入:“柳先生,古柳巷要打造成‘网红书法小镇’,你的书法馆位置最好,要么合作入驻,要么拿三倍补偿款搬走,别耽误我们赚钱。”
“我不合作,也不搬走。”柳明放下毛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书法是静心的艺术,不是你们赚钱的工具;这老巷是文化的根,不是你们炒作的噱头。”
赵凯冷笑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谈风骨?我告诉你,这项目是市里重点扶持的,你不配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滚蛋!”
接下来的日子,赵凯的人开始频频施压。他们在书法馆门口堆起建筑垃圾,挡住去路;夜里用高音喇叭播放噪音,让柳明无法静心创作;甚至散布谣言,说柳明的书法是“伪艺术”,教坏孩子。柳明的学生越来越少,书法馆的生意一落千丈,可他依旧每天清晨开门,在墨香中临帖、创作,仿佛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怪事是从一个雨夜开始的。那天晚上,暴雨倾盆,老柳树的枝条在风中狂舞,柳明正在灯下修补祖父留下的一本古字帖,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伴随着淡淡的墨香。他以为是学生家长,起身开门,却看到一个穿青衫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眉目清俊,气质儒雅,手里握着一支竹制毛笔,身上的衣服竟未被雨水打湿。
“先生深夜造访,有何指教?”柳明心生疑惑,却还是请他进屋。
男子拱手行礼,声音温润如玉:“在下柳青,乃这古柳巷的柳魂,听闻先生坚守笔墨,守护老巷,特来相助。”
柳明愣住了,他想起祖父生前说过,古柳巷的老柳树有灵性,藏着柳氏先祖的魂魄。他定了定神,问道:“不知柳兄如何相助?”
“赵凯为利所驱,破坏文脉,已触怒天地灵气。”柳青拿起案上的毛笔,在宣纸上轻轻一点,一个“风”字瞬间成型,笔法苍劲有力,竟与柳明祖父的字迹如出一辙,“我可助你守住书法馆,守住老巷的文脉,但你需记住,书法的真谛在于心正,而非借力逞强。”
从那以后,柳青便时常出现在书法馆。他从不干涉柳明的教学,只在柳明遇到困难时悄然相助。赵凯的人想砸坏书法馆的门窗,刚靠近就被突然折断的柳枝抽打;高音喇叭夜里突然失灵,发出刺耳的噪音后便彻底报废;那些散布谣言的人,要么写字时手莫名发抖,要么在公开场合出尽洋相,再也不敢诋毁柳明。
更神奇的是,在柳青的指点下,柳明的书法技艺突飞猛进,笔法愈发精湛,意境也更加深远。他创作的《古柳赋》被一位书法收藏家看中,出价百万收购,柳明却婉言拒绝,将作品挂在书法馆里,供人欣赏。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想拜柳明为师,书法馆的生意渐渐恢复,甚至比以前更红火。
赵凯得知后,气得暴跳如雷。他不甘心失败,找到一个自称“书法大师”的骗子,让他在古柳巷开了一家“网红书法体验馆”,用机器印刷的“书法作品”冒充手作,还搞起了“一分钟速成书法”的噱头,吸引了大量游客,挤压柳明的生存空间。
“柳明,你看看人家,一天赚的钱比你一年还多!”赵凯带着骗子来到书法馆,得意洋洋地说,“识相的,赶紧合作,不然你的书法馆迟早被挤垮!”
柳明看着骗子那矫揉造作的笔法,心里满是鄙夷:“书法无捷径,速成的不是艺术,是浮躁。你这样误导大众,迟早会自食恶果。”
柳青的声音突然在柳明耳边响起:“此人亵渎笔墨,可让他自露原形。”柳明会意,提出与骗子比试书法,主题为“古柳风骨”。骗子仗着有赵凯撑腰,欣然应允,还邀请了大量媒体和游客围观。
比试当天,古柳巷挤满了人。骗子率先动笔,他的字看似龙飞凤舞,实则毫无章法,媚俗浮夸。轮到柳明时,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柳青递来的竹笔,蘸饱墨汁,挥毫泼墨。笔锋在宣纸上游走,时而刚劲有力,如古柳挺腰;时而婉转流畅,如柳枝拂风。柳青的身影在他身后悄然浮现,与他一同运笔,墨香弥漫开来,老柳树的枝条也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助威。
作品完成的瞬间,众人惊呼出声。宣纸上的“古柳风骨”四字,既有筋骨,又有神韵,仿佛能看到老柳树历经风雨却依旧苍劲的模样。而骗子的作品与之相比,高下立判,显得格外拙劣。更神奇的是,柳明的作品上竟隐隐浮现出老柳树的纹路,墨色也随着光线变化,愈发灵动。
骗子脸色惨白,想偷偷溜走,却被柳青用柳枝缠住了手腕。“你亵渎笔墨,误导世人,该当何罪?”柳青的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威严。骗子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承认自己是骗子,所有作品都是机器印刷的,还供出了赵凯指使他诋毁柳明、破坏书法馆的事实。
媒体哗然,游客们纷纷谴责赵凯和骗子的行为。赵凯的“网红书法小镇”项目瞬间声名狼藉,合作商纷纷撤资,项目被迫停工。上级部门介入调查,发现赵凯的项目存在违规操作、虚假宣传等多项问题,还涉及行贿,最终被依法逮捕。
古柳巷保住了,“柳氏书法馆”也声名远扬。柳明没有趁机炒作,依旧每天在书法馆里教孩子们写字,柳青则时常陪伴在他身边,两人一起临帖、创作,探讨书法真谛。老柳树的枝叶愈发繁茂,墨香与柳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古柳巷的每一个角落。
有次,一个调皮的孩子问柳明:“柳老师,柳青叔叔为什么总穿着青衫,还不会变老呀?”
柳明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头:“因为他是古柳的灵魂,是书法的精灵,只要老巷还在,笔墨还在,他就会一直在这里。”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认真地写下“柳”字。柳青站在一旁,眼里满是欣慰,轻轻吹动一口气,孩子的字迹瞬间变得工整了许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古柳巷被列为“书法文化保护区”,成为了真正的文化地标。柳明的学生越来越多,不仅有孩子,还有很多成年人,他们都被柳明的风骨和书法的魅力吸引,来到老巷里静心学书。柳明还成立了“古柳书法基金会”,资助贫困孩子学书法,传承笔墨文化。
柳青的身影也渐渐被老巷的居民所接受。大家都知道他是柳魂,是老巷的守护者,不仅不害怕,反而很尊敬他。有人遇到烦心事,会来到老柳树下倾诉,柳青会通过风吹柳枝的声音回应他们;孩子们学书法遇到瓶颈,柳青会悄悄指点,让他们豁然开朗。
有年秋天,古柳巷举办了一场“古柳书法节”,来自全国各地的书法家都来了。柳明和柳青合作创作了一幅巨型书法作品《墨韵柳风》,挂在老柳树下,引来阵阵赞叹。书法节上,柳明还收了几个颇有天赋的徒弟,将柳氏书法的技艺和风骨传承下去。
文化节结束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书法家握着柳明的手说:“柳先生,你不仅守住了书法馆,守住了老巷,更守住了书法的真谛。现在很多人都为名利所惑,忘记了书法的初心,而你,做到了。”
柳明看向身边的柳青,又看了看老柳树,眼里满是坚定:“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书法是中华文化的瑰宝,老巷是文化的根,只要有人愿意坚守,这份笔墨风骨就永远不会消失。”
柳青笑了笑,身影渐渐与老柳树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阵淡淡的墨香。“柳兄所言极是。文脉不断,风骨永存,古柳巷的故事,还会一直继续。”
夕阳下,古柳巷的青石板路被染成暖黄色,老柳树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书法馆的墨香弥漫在空气中。柳明坐在案前,看着孩子们认真写字的模样,心里满是平静与欣慰。他知道,自己会一直守着这家书法馆,守着这条老巷,守着这份笔墨风骨,直到永远。而那古柳的魂魄,那未凉的墨香,也会一直守护着这里,让书法文化在岁月中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后来,柳明将自己的书法心得和与柳青的故事整理成书,书名叫做《古柳墨魂》。书出版后,感动了无数人,很多年轻人因此爱上了书法,来到古柳巷,寻找那份久违的宁静与风骨。柳明的徒弟们也都成了独当一面的书法家,他们带着柳明的嘱托,将柳氏书法带到了全国各地,让更多的人感受到书法的魅力。
有次,柳明的大徒弟问他:“师父,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柳明笑了笑,指着老柳树和书法馆说:“我的心愿,就是让这古柳常青,墨香不散,让书法的风骨永远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还有一片能让人静心的净土。”
徒弟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他知道,师父的心愿,也会成为他一生的追求。
夕阳下,柳明拿起毛笔,蘸饱墨汁,在宣纸上写下“风骨”二字。笔锋苍劲,墨色饱满,仿佛能看到老柳树的坚韧,看到柳青的儒雅,看到书法文化的生生不息。而古柳巷的风,带着墨香,吹向远方,将这份未凉的风骨,传递给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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