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刚把蓝笔插回帆布包侧袋，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
他没急着看短信，也没抬头环顾四周。体育馆外的人声还在持续，试饮点那边传来周强中气十足的吆喝，但这些都像隔着一层玻璃。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两道线上——不是因为写得多重，而是它们出现的位置太巧：正好卡在“消费心理”和“环境扰动”之间，像是某种暗示。
能量胶被翻过，包装全部朝前。这不是整理，是展示。
陈砚舟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想起上午摊位上的种种细节，那些看似平常的举动此刻都变得可疑起来。是谁会特意翻动能量胶？目的又是什么？他的手指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敲击，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可能性。
他合上本子，把笔插回帆布包侧袋，动作比平时慢半拍。脑子里转的不是卖了多少瓶饮料，而是谁会注意这种细节，又为什么要动。
脚步没停，他沿着体育馆外墙往图书馆方向走。太阳还在头顶，但云层压了下来，空气闷得像是要下雨。
诗社彩排是下午四点，林悦说她在后台等。
他到的时候，排练厅门口已经聚了几个学生，手里抱着诗集，一边聊天一边笑。陈砚舟没进去，绕到侧门，推开一条缝，看见林悦正低头调试麦克风，手指在设备上轻轻敲着节拍。
他走进去，脚步很轻。
“上午那个摊位，有人翻了能量胶。”他说。
林悦没抬头，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拨动旋钮。“不是你安排的？”
“我要是安排了，还会问你？”
她这才抬眼，看了他两秒，嘴角微微动了下，“你倒是诚实。”
她从诗集里抽出一个银色U盘，夹在两指之间，像藏牌的魔术师。
“市图书馆上周做的青年消费调研，内部数据，还没公开。”
“你借的？”
“借了一晚上。”她声音压低，“信息科张昊，我帮他改过情书，他说这算等价交换。”
陈砚舟接过U盘，指尖擦过她手背，凉的。他没多想，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对着墙角一照，把U盘插进去。
屏幕亮起，文件名跳出来：《江川市青年群体消费偏好报告_加密版》。
他点头，拔出U盘，收进衬衫内袋。
“你怎么想到给我这个？”
“因为你上午说‘人不是数字’。”林悦看了他一眼，“但你现在用的模型，全是数字。我想，你缺的不是算法，是底色。”
陈砚舟愣了下。
他翻开笔记本，在“消费心理”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数据有温度，才不会骗人。”
刚写完，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系统提示。
【任务“与林悦深度交谈”超额完成】
【奖励：信息渗透（技能卡）】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嘴角抽了下。
“你还真把我当任务目标？”
林悦没答，只是把麦克风支架拧紧，声音恢复正常音量：“我只是觉得，你这种人，不该只算钱。”
“那我该算什么？”
“算风往哪边吹。”她抬头，目光平静，“比如现在——你背后那扇窗，马上要下雨了。”
他回头，玻璃上已经爬了几道水痕。
雨点开始砸下来，打在窗框上发出闷响。
他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敲着，像在数节奏。
“这报告，怎么解密？”
“别用学校电脑。”她说，“加密层级高，一连就留痕。校外网吧都不安全，最好用离线设备。”
“我有办法。”
“你总有办法。”她忽然笑了下，“但这次别太聪明，数据这种东西，看得太清，有时候会把自己绕进去。”
“那你呢？”他问，“为什么帮我？”
她正要回答，外面传来喊声：“林悦！准备上台了！”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走向舞台。
陈砚舟没走。
他靠墙站着，翻开笔记本，把U盘的事记下来。写完，又翻到前面几页，对照上午在展区记的数据。
十点零七分，穿恐龙连体衣的小孩追着周强跑了半圈。
十点二十三分，退休教师模样的老人盯着成分表看了三分钟。
十点三十五分，穿瑜伽裤的姑娘试饮后，回头买了两瓶，顺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这些细节，系统没提示，周强没注意，但他记了。
现在，他把这些和林悦给的U盘联系起来——一个在街头观察，一个从数据底层挖信息。两者拼在一起，才像一幅完整的图。
他低头，在“信息渗透”四个字下面画了条横线。
技能卡的名字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知道从哪下手，能撬开哪扇门”。
他正想着，林悦的声音从台上响起。
“……我们读诗，不是为了逃离现实，而是为了更清楚地看见它。”
他抬头看了眼舞台。
她站在聚光灯下，手里拿着诗集，语气平静，像在讲一道数学题。
台下安静。
他没听清后面说了什么，只记得她最后那句：“有些人用数据丈量世界，有些人用诗句丈量人心。其实，它们都在找同一个答案。”
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与坚定，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这两种丈量方式的尊重与理解。陈砚舟听着她的话，心中仿佛有一扇窗被轻轻推开，一种莫名的触动涌上心头。
掌声响起来的时候，他合上了本子。
后台没人了，只有几件演出服挂在架子上，微微晃着。
他掏出U盘，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塞进内袋最深处。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周强发来的消息：“饮料卖完了，要不要补货？”
他回：“先别动，等我消息。”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两点，心里默默祈祷城管不要真的突然出现，同时加快了手中拨号的动作。
刚发完，林悦从侧门进来，手里拎着包，头发有点乱。
“你怎么还在？”
“等你下台。”
“有事？”
“确认一件事。”他说，“上午那个翻能量胶的人，是不是你？”
她愣了下，然后笑了：“你觉得我会去翻一瓶两块钱的胶？”
“不会。”他点头，“但你会让人去翻。”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把包往肩上提了提：“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如先看看U盘里的东西。”
“里面有什么？”
“有你没想到的。”她看着他，“比如，为什么年轻人愿意为‘感觉’多付五块钱。”
他眯了下眼。
“你是说，溢价不是冲动，是预期？”陈砚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他紧紧盯着林悦的眼睛，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信息。
“你不是早就这么猜的？”林悦反问，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只是给你证据。你知道吗，现在的年轻人，他们在消费时不仅仅是在购买商品，更是在购买一种体验，一种与自己内心期待相契合的感觉。”
陈砚舟微微点头，他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着，手指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继续说，这种预期是如何形成的呢？”
林悦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思绪仿佛飘到了远方。“这和他们的成长环境、社交圈子都有关系。现在的年轻人，从小就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接收到大量的信息，对生活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和追求。当他们看到一款饮料，不仅仅是看到它的功能和价格，还会联想到喝下它之后的那种清爽、提神的感觉，会想象自己在运动后、工作疲劳时喝上一口的满足画面。”
陈砚舟跟了过去，站在她身旁，认真倾听。“那我们的定价策略，是不是可以更深入地挖掘这种预期呢？”
林悦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当然可以。我们可以从包装设计、广告宣传等方面入手，营造出一种符合他们预期的氛围。比如，我们的饮料包装可以采用更时尚、更有活力的设计，广告语也可以更贴近他们的生活，让他们看到就觉得这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陈砚舟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你说得太对了！这就是我们之前忽略的地方，我们一直专注于数据和模型，却忽略了消费者内心深处的情感需求。”
两人在窗边热烈地讨论着，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变小，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他低头看手机，系统界面还在，技能卡图标闪了下。
“信息渗透”四个字后面，多了个小提示：可辅助识别非公开数据来源可信度。
他收起手机，把笔记本夹在腋下。
“下次见面，带杯奶茶。”他说，“加双份糖。”
“为什么双份？”
“因为你刚才那句话，甜过头了。”
她笑出声，抬手推了他一下：“走吧，别在这儿装深沉。”
他转身往门口走，手搭上门把时，忽然停下。
“林悦。”
“嗯？”
“你帮张昊改情书，写了什么？”
她站在原地，雨光映在脸上，眼睛亮了下。
“我说，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她像诗，而是因为她让我想写诗。”
他没回头，手一推，门开了。
冷风夹着雨丝扑进来，打在他脸上。
他走出去，脚步没停。
图书馆后门的小路上，积水已经开始漫过鞋底。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U盘的文件名还在脑海里。
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停在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名字上。
大学城西边有个老电脑店，老板姓王，外号“硬盘王”，专干数据恢复的活。
他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
“王哥，我有个加密盘，能解吗？”
对面声音沙哑：“带密码吗？”
“没有。”
“那得加钱。”
“加多少？”
“五百起，看难度。”
“明天中午前能出结果吗？”
“你送来我就开始。”
“好。”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
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个U盘里的数据或许会颠覆他之前的所有认知，一场关于消费与数据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雨越下越大，他没打伞，也没加快脚步。
走到拐角时，他忽然停下，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上午写的那句“信任，是最便宜的杠杆”还在。
他在下面补了一行：
“但信息，才是杠杆的支点。”
写完，合上本子，塞回腋下。
他继续往前走，身影慢慢融进雨幕。
而此时，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一双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上关于饮料摊的数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场新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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