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下马的时候，整个人晃了一下。小雨立刻伸手扶住他胳膊，指尖碰到的全是冷汗和泥灰。她没说话，只是抓得更紧。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脏得很，嘴角有道擦伤，但眼睛是亮的。风吹过来，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吹得有点僵。林青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到她。
“我回来了。”他说，“让你担心了。”
小雨喉咙动了动，还是没抬头。她知道这时候哭出来很傻，可控制不住。她在他肩上蹭了蹭脸，想把眼泪藏起来。
林青没推开她，反而抱得稳了些。他闻到她身上药箱的味道，还有头发里淡淡的皂角香。这味道让他胸口发软。他在山谷里爬上来的时候，脑子里全是这个味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一点距离，双手扶住她肩膀，盯着她的眼睛看。
“听着。”他说，“我没有事，也不会有事。只要我还站着，就一定会回到你面前。”
小雨咬着嘴唇，手指还在发抖。她想问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她怕听到太狠的事。
林青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那东西温润，边缘磨得圆滑，一看就是常年贴身带着的。
“这个给你。”他说，“师父给的，戴了十几年。它比我更不怕死。”
小雨低头看着掌心的东西，心跳快了一拍。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物件。能让人贴身带这么久还不离手的，要么是保命的，要么是心里最重的。
她没推回去，只是攥紧了。
“你不许再这样了。”她声音低，但很稳，“不管多远，不管多难，你要想办法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不想再在门口等一整夜。”
林青点头。“我知道。”
“你说过要带我去南方看海。”她抬头看他，“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你不能食言。”
“我不骗你。”
风从营帐之间穿过去，卷起地上的碎草。远处有人喊口令，脚步声整齐划一。林青听见了，却没有立刻松手。
他知道该走了。他是回来报备的，不是来叙旧的。可眼前这个人，比军令还重。
小雨忽然想起什么，松开手翻药箱。“你受伤了没有？我看看。”
“皮外伤。”林青往后退半步，“不严重。”
“让我看一眼。”她坚持。
林青没躲，抬起左臂。袖子破了个口，里面缠着布条，已经渗出血迹。小雨伸手去解，他轻轻按住她手腕。
“别在这儿。”他说，“回去再说。”
小雨停住，看了他一眼，收手合上药箱。
“你先去处理正事。”她说，“我去医帐等你。”
林青摇头。“我不去别的地方。我就在这附近。”
他没说谎。他确实不能走远。赵刚刚才递了个眼神，意思是上面已经开始查东谷的事，他得随时待命。但他也没提那些暗哨、机关、地下裂缝，更没说那块染血的布条现在正藏在他内袋里。
他只看着小雨说：“我会在你能看见的地方。”
小雨懂了他的意思。她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
林青抬手，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一道灰痕。动作很轻，像怕弄疼她。
“等我下次回来。”他说，“咱们把南方的海，一起画下来。”
小雨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她一直觉得林青这种人，一辈子只会写生死状，不会说甜话。可他现在一句一句说得认真，不像哄她，像在立誓。
“你要是敢失约。”她说，“我就追到天涯海角找你算账。”
“行。”林青也笑了下，“你要真来了，我给你煮茶。”
两人站了一会儿，谁都没动。阳光照在营地上，暖起来了。
巡逻队从旁边走过，敬礼。林青回礼，转身要走。
小雨在后面叫住他。“林青。”
他回头。
“你答应我的事。”她说，“一定要做到。”
“嗯。”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不快，但很稳。一路往医帐旁边的值勤点去。那里视野开阔，能看到整个营门进出的人流。
小雨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他的背影融入晨光里的军营轮廓。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贴在胸口捂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挂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
医帐门口有个伤兵在等包扎，看见她愣愣站着，问：“你怎么了？”
“没事。”小雨走进去，打开药箱，“准备换药吧。”
她开始干活，手很稳，眼神也很清。昨晚那种揪心的感觉彻底没了。她知道那个人回来了，而且会一直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林青坐在值勤点的木凳上，靠墙休息。肋骨处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重物撞过。他没叫医官，只是深呼吸几次，压下那股闷胀感。
陈玄从拐角走过来，看见他坐下，低声问：“怎么样？”
“没事。”林青说，“人安顿好了。”
陈玄看了他一眼，没多问。他知道小雨的事不用提，提了反而多余。
“上面在调东谷的监控记录。”陈玄说，“估计很快就要问话。”
“我知道。”
“你还撑得住吗？”
“撑得住。”
两人沉默片刻。风吹得旗子哗啦响。
林青闭了会儿眼，脑子里闪过那晚的画面——岩缝里的铜线、敌人配合的节奏、还有最后那阵脚步声。他知道这事没完。那个组织还在盯着他们，而且早有准备。
但现在他不想谈这些。
他睁开眼，看向医帐方向。帘子掀开一条缝，小雨正在给伤员绑绷带，侧脸安静。
他把手伸进袖口，摸了摸那块染血的布条。倒铃符号刻得极深，像是用烧红的铁压上去的。
他没打算现在拿出来。有些事，等查清楚再说。
至少现在，她安心了。
他也该继续扛下去。
值勤哨兵走过来交班，问他要不要喝水。林青摇头，坐直身体。
“我在这儿守着。”他说，“哪也不去。”
哨兵看了他一眼，没多话，转身走了。
林青望着营地中央的空地，阳光照在地上，一片明亮。
小雨从医帐出来，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他冲她点了点头。
她笑了笑，转身去了另一边的物资点。
林青收回视线，摸了摸腰间的符袋，确认还在。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一件事——
只要她还在看着他，他就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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