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名单收进抽屉，笔帽拧紧，放在桌角。小雨站在门口没走，手里还拿着登记簿。
“明天的课，教室已经腾出来了。”她说，“工兵连搬走了器材，黑板也擦好了。”
林青点头，“通知下去，今晚加一次预习会，谁有兴趣都来。”
“好。”小雨转身要走，又停了一下，“王德发的事，要不要报给张将军？”
“不用。”林青翻开新本子，“这是内部调整，不是军情通报。等他们真能上手了再说。”
小雨走了。办公室安静下来。林青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起身吹灭灯，出门。
走廊里脚步声清晰。他穿过两个院子，到了统帅部主楼。门卫看见是他，立刻敬礼开门。会议厅的灯亮着，桌边已经坐了几个人。
张将军坐在主位左侧，正在翻文件。听见动静抬头，见是林青，点了下头。
“你来了。”他说，“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就等你。”
林青走到地图前站定。墙上挂着最新的区域图，红笔圈了三个点。
“我刚从东村回来。”他说，“犁具送到了，老汉说用起来顺手。他还问，能不能再要两副。”
有人笑了。一个穿旧式军装的将领开口：“咱们自己都还没配齐，他就想着多要？”
“说明东西有用。”林青说，“百姓愿意试，就是最大的支持。”
张将军合上文件，“说正事吧。今天召集大家，是因为最近情况有变。我们得讨论下一步怎么走。”
桌上一片安静。
“先说现状。”林青拿起教鞭，指向地图，“云州城内秩序稳定，治安组上报，本月偷盗案下降七成。农会自发成立六个，都在等我们派人指导。技术研习所五项改造全部落地，通信响应时间缩短到十分钟以内。士兵训练合格率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五。”
他顿了顿，“这些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是大家一起干出来的。”
没人说话。但有人开始低头记笔记。
“现在的问题是——”林青换了个方向，“外面的人也在看我们。”
他划出一条线，从云州向北延伸，“三天前，北镇传来消息，有个叫李家屯的地方，村民赶走了地主派来的收租人，自己分了粮仓。他们打出的旗号是‘跟着云州干’。”
又有人低声议论。
“这不是小事。”张将军接话，“一个地方闹起来，可能是偶然。两个地方学着做，那就是风向变了。”
林青继续，“南面的赵庄昨天派代表过来，想加入我们的物资调配体系。他们愿意出人力，换工具和技术支持。”
“他们不怕被牵连？”一个将领问。
“怕。”林青说，“但他们更怕继续饿肚子。”
屋里静了几秒。
“所以你的意思是——”骑兵营的陈营长抬起头，“我们要往外扩？”
“不是‘要’，是‘必须’。”林青说，“我们现在不动，别人也会打着我们的名号做事。到时候出了乱子，责任还是算在我们头上。与其被动背锅，不如主动接管。”
“可战线拉长，补给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响起，“我们现在这点库存，撑不起两个据点同时运转。”
“那就建新库。”林青说，“每个新区域设一个中转站，由当地农会监督，我们派技术员和安保队。物资不集中运输，而是分段接力。”
“万一中间断了呢？”
“那就让每一段都能独立运作。”林青说，“就像发电机，哪怕断一节线路，别的还能转。”
张将军摸了摸下巴，“听起来可行。但敌人不会坐视不管。周边几个军阀，哪个都不是善茬。”
“但现在是个机会。”林青调出情报页，“北方的刘司令调了两个团去省城，说是剿匪。实际是被上面压着去应付检查。他们本地驻军只剩一个混编营，装备差，士气低。”
“你打算打他们？”
“不打。”林青摇头，“我们不占地盘，只传方法。先把技术、制度、组织方式送进去。等他们自己动起来，我们再谈合作。”
“这叫什么？”有人问。
“种火。”林青说，“一点着，自己就能烧。”
会议室里慢慢有了动静。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翻资料，有人盯着地图看。
张将军站起来，走到林青旁边，“我觉得可以试。”
所有人停下说话。
“我们以前打仗，靠的是拼。”他说，“现在林青带我们走另一条路。不是靠人命填，而是靠脑子干。这一路走过来，事实摆在这儿——规矩立起来了，百姓信我们了，队伍也没散。”
他扫了一圈，“你们谁觉得现在该停下？觉得该缩回去过安稳日子的，现在可以说。”
没人开口。
“既然没人反对。”张将军说，“那就按林青说的办。成立筹备组，抽人手，定路线，一周内拿出方案。”
“我提议。”步兵营长举手，“先从李家屯开始。那里已经动手了，基础最好。”
“同意。”工兵营长跟上，“我们可以派一组人过去，帮他们建简易电站，配上无线电中继。”
“农会那边也得跟上。”后勤负责人说，“我去安排民情调研队，三天内出发。”
一条条意见冒出来。林青站在一旁，逐个记录。
两个小时后，会议接近尾声。筹备组名单确定，分工明确，时间节点列清。墙上地图多了三条蓝线，代表三个推进方向。
林青最后发言，“这次行动不叫进攻，也不叫占领。我们叫它——‘连片计划’。”
“连片？”
“一块地动了，连着的也要动。”他说，“我们不做孤岛，要做电网。一处亮，处处亮。”
张将军拍了下桌子，“就这么定了。”
众人起身整理资料，陆续离开。林青收拾本子时，张将军走过来，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他们都不听你的？”
“那我们就一个个教。”林青说，“总有人愿意学。”
“我不是说百姓。”张将军看着他，“我是说下面这些人。万一有人不服，暗中使绊呢？”
林青停下动作，“那就让他站出来。别在背后搞小动作。”
“你还是太直接。”张将军笑了笑，“不过也好。至少没人敢当面耍花样。”
他拍拍林青肩膀，“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开协调会。”
人走得差不多了。林青站在桌边，重新看了一遍地图。蓝线之外，还有大片空白。
他拿起红笔，在西南角轻轻点了一下。
那边有个叫白河镇的地方。昨天送来一份申请书，字迹歪斜，但写得很清楚：我们想学发电，想修路，想自己管粮仓。
申请末尾按了一个手印。
林青把红点圈住，写下两个字：列入。
他合上地图册，正要走，门外传来急促脚步。
一个通讯兵冲进来，手里拿着电报单。
“刚收到的消息！”他喘着气，“李家屯出事了！”
林青接过纸条，快速扫过内容。
眉头皱起。
纸上写着：昨夜有人闯入农会仓库，烧毁部分粮食。现场留下旗帜碎片，绣着一个“赵”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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