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运河两岸的芦苇荡。漕帮总舵隐于水雾深处,青瓦飞檐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风自河面卷来,带着尸腐与潮气交织的腥味,仿佛三百具浮尸仍在暗流中低语控诉。就在这死寂之中,一叶轻舟破水而来,船头立着两人——锦年素衣如雪,指尖缠着半缕未断的红丝;沈清砚黑袍垂地,手中一支乌木墨笔,在月下泛出幽光。
他们此行,为证清白,更为斩断那根藏于朝堂深处的“血线”。
踏入漕帮大厅,烛火骤然摇曳。帮主跪伏于地,额前触地,声音颤抖:“御史大人……小人不知真假,只知有人以千金购‘绣衣’布片,指名要您亲署之物……若拒,全家便无全尸可收。”他身后,两名副手抬出一口紫檀木箱,开启时金光一闪——满箱皆是伪造的绣片,针脚歪斜,却偏偏用了锦年独创的“逆海棠”针法。此法本为她十五岁那年所悟,从未外传,仅存于绣衣馆秘档之中。
“有人偷学。”锦年低声,指尖抚过一块绣片边缘,忽而一顿,“不,是有人盗取了我去年失窃的绣稿。”她眸光一寒,抬眼望向沈清砚,“这不只是嫁祸,是精心布置的局,要让我死于‘监守自盗’四字之下。”
沈清砚未答,只将墨笔缓缓抬起。这支皇帝亲赐的“先斩后奏”之笔,通体漆黑,笔杆中空,内藏一寸三厘长的“断魂刃”,以北疆寒铁淬炼,吹毛断发。传说此刃不出则已,出则必见血封喉。而今,它将在无声处,划开谎言的咽喉。
“你说受人指使?”沈清砚声音低沉,却如重锤击鼓,“那人是谁?”
帮主浑身战栗:“是……是户部尚书府的账房先生,每月初七,乘画舫至三岔口接货,银两皆由内库支取,用的是麒麟纹封条……小人亲眼所见!”
“麒麟纹?”锦年冷笑,“那是皇家内库才准用的金线标记,连亲王私库都不得擅用。一个账房,岂敢私调?幕后之人,分明是尚书本人——暨贵妃之兄,权倾朝野的赵崇安!”
话音未落,沈清砚已动。
只见他提笔凌空,墨汁未沾纸,却以气驭锋,在空中疾书一个“查”字。那一瞬,天地似静——墨迹悬于半空,黑光流转,宛如符咒镇压邪祟。忽然,“咔”一声轻响,笔杆微震,一道寒芒自笔端暴射而出!
“嗖——”
断魂刃如电穿空,直钉入高悬梁上的“漕运通济”匾额正中。“查”字最后一捺,恰好与刀锋重合,墨痕淋漓,竟似天降神谕!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帮主抬头望着那深入木三分的利刃,脸色惨白如纸。他深知,这一刀不止是威慑,更是圣意的象征——先斩后奏,无需禀报,便可诛杀逆臣。此刻,他若再有半句虚言,下一刀,便会钉入他的天灵。
“我招!”他猛然叩首,额头撞地有声,“赵尚书三年前便暗控漕运,截留江南银粮,改铸军饷私银。那些浮尸,原是押运官不肯同流,被沉河灭口!所用绣片,乃从宫中流出的残稿仿制,专为栽赃绣衣御史……我等不过棋子,真正执棋者,唯有尚书一人!”
供词落地,如惊雷炸响。
锦年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如针:“你可知罪?”
“知罪!愿以性命赎过!”
沈清砚收回墨笔,断魂刃自行震出匾额,回旋入杆,悄然归位。他转身看向锦年,轻声道:“证据已得,但尚缺铁证。明日,我要你绣出真相。”
锦年点头,袖中红丝轻扬。
那一夜,漕帮灯火不熄。锦年盘坐于案前,取出特制冰蚕丝缎,以血混合朱砂为线,开始刺绣——名为《血线银粮》。每一针落下,皆如泣如诉;每一线穿梭,皆映照冤魂面容。而沈清砚立于窗畔,执笔守夜,墨锋未洗,随时准备迎接下一波杀机。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刀虽落,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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