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动废苑深处那一片荒芜的朱红檐角。春闺台,原是先帝冷落妃嫔的幽寂之所,如今却成了深宫暗影中悄然滋生的毒瘤——一座隐秘的女刺客训练场。断壁残垣间,烛火摇曳如鬼眼,百名黑衣女子静立堂前,掌心刀痕未愈,血珠凝而不落,只待一声令下,便以血为墨,以命为线,织就一幅足以颠覆朝纲的“百人血绣图”。
杜无盐立于高台之上,一袭素白长袍,发髻如铁,面容枯槁却目光如刃。她曾是绣衣御史府最负盛名的杜氏嫡传,锦年的师姐,二十年前因触怒权贵被逐出师门,自此杳无音讯。谁曾想,她竟藏身宫闱深处,化身为“针仪卫”幕后执棋之人,豢养死士,专司铲除绣衣势力。
此刻,她望着阶下那抹纤细而倔强的身影——苏锦年,眼中既有恨意,也有惋惜。
“三日。”杜无盐声音沙哑,似锈针刮过铜镜,“三日内,你若能以血线绣成‘百人血绣图’,我便解散夜鸦,从此销声匿迹。”
堂内寂静如渊。
众人屏息,连火苗都仿佛凝固。
锦年抬眸,眸光清冽如寒潭映月:“若我不能?”
“绣衣馆并入针仪卫,永为后宫附庸。”杜无盐缓缓道,“你们不再查案,不再问政,只替皇后缝补衣裳、绣制寿礼,做一群听话的绣娘。”
此言一出,四周杀气骤起。夜鸦们手按黑火弩,眼中凶光闪烁,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将锦年乱箭穿心。
可锦年只是轻轻一笑。
她缓步上前,指尖拂过案上雪白绢帛,轻声道:“好,我接这赌局。”
众人愕然。
阿蛮在暗处咬牙,几乎要冲出相劝。她深知,所谓“百人血绣图”,并非寻常刺绣,而是需以百人之血为引,每一针一线皆要对应一名杀手的身份命格,稍有差池,便会导致绣线崩裂、气血逆行,轻则呕血昏厥,重则当场暴毙。更何况,时间仅限三日!
但这正是杜无盐的算计——她不信锦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浩大的血绣工程,更不信她敢用敌人的血来反噬敌人。
然而,她们都不知,锦年早已看透这场赌局的本质。
这不是技艺之争,而是人心之战。
“但有一条。”锦年忽然抬头,目光直视杜无盐,“我要亲眼见你们滴血入绣的过程,不容作假;且绣布由我亲自选定,不得更换。”
杜无盐冷笑:“可以。反正你注定失败。”
当夜,锦年携沈清砚悄然离台,在废苑外围密林中与阿蛮会合。月光洒落,她摊开一张特制桑皮纸,上面绘着复杂的丝网结构。
“不是绣人。”她低声道,“我要绣的是‘夜鸦’本身——它们的标志、武器、组织印记。每一道黑羽,每一柄火弩,每一个耳后的‘宫’字烙印……我要让这幅绣图成为一面照妖镜,照出她们从何而来,受谁驱使。”
沈清砚凝视她良久,忽而轻叹:“你早就不打算赢在‘绣’上,而是赢在‘破’上。”
锦年点头:“血绣之力,源于秘密。一旦秘密暴露,血线即断,阵法自溃。我要她们亲手绣出自己的覆灭。”
于是,一场惊世骇俗的博弈悄然展开。
第二日黎明,血绣已成半幅。那是一幅恢弘诡异的巨图:百只黑鸦展翅欲飞,爪下缠绕着断裂的绣衣御史旗帆,口中衔着燃烧的箭矢,而每一只鸦眼,皆嵌着一个微小的“宫”字烙印——栩栩如生,令人胆寒。
杜无盐站在绣前,脸色剧变。
她终于明白——锦年根本没绣杀手的脸,却绣出了整个组织的灵魂图腾。这一幅《夜鸦图》,不只是艺术品,更是揭密书、审判状!
“烧了它!”她厉声下令,“立刻点火!”
可就在火折子亮起的一瞬——
轰!
屋脊之上,数十道浸透桐油的丝线猛然燃烧,火势如蛇蔓延,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回针火网”,将整座春闺台牢牢封锁。出口尽封,浓烟滚滚,宛如炼狱降临。
锦年立于烈焰之中,手中银针熠熠生辉,轻声道:
“师姐,你说赌的是绣技……可我赌的,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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