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宫墙内外的玉兰悄然绽开,洁白如绢,暗香浮动。然而这清雅之景,却掩不住朝堂之上翻涌的暗流。女科首试,史无前例,千名女子自天下奔赴京师,其中竟有春鸦卫精锐千人联名请试——她们身着素缎黑靴,腰佩短刃,列队于贡院之外,不为刀光剑影,只为一纸功名。
此事由“凤绣使”沈锦年一手推动。自皇后崩逝、中宫逊位以来,皇帝数次欲立她为后,皆被婉拒。她不恋椒房之尊,却请任“凤绣使”,以一针一线为刃,刺破千年礼制坚冰。她为先皇后亲绣冥衣七日七夜,针针含悲,线线带思,终以“开女科,许女子入仕”为条件,换得帝王首肯。
于是,大胤王朝首开女试,设“绣衣馆”为新科衙署,考题别出心裁:不单经义策论,更须将“绣理”融入治国之道。何谓“绣理”?锦年亲授于太学讲坛,立于朱漆高台之上,一袭素银暗纹长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飞燕钗。她执一卷《经纬图》,轻声道:“绣者,非仅为饰。一线为纲,十线成章;疏密有度,方能不裂。治国如绣,政令为丝,民心为帛,若强拉硬扯,必致撕裂;唯有顺势而引,方得锦绣山河。”
此言一出,满座学子俯首凝神,笔走龙蛇。试题颁下:“以‘补天’为题,论女子参政之利弊。”更有附加一题:“若以五彩丝线喻五刑,当如何调和阴阳,使法不伤仁?”朝臣闻之哗然,御史大夫当场掷笏:“荒唐!以女红入政,岂非儿戏?”然皇帝默然不语,只将锦年所呈《绣政十策》置于案头,日日批阅。
考试当日,贡院内外戒备森严。锦年亲临监考,立于钟楼之下,目光如水扫过千名女考生。她们中有寒门孤女,有将门之后,亦有市井绣娘。有人手心沁汗,有人眼神灼灼,皆知此试非仅为功名,更为女子千年沉寂的一声呐喊。
然贵妃岂肯坐视?夜半三更,密令死士潜入贡院书库,欲调换前十试卷,尤以阿蛮之卷为要——此女出身南疆,曾为锦年侍婢,却才思敏捷,策论如刀,早被列为头名大热。死士以特制药水洗去原字,重誊伪卷,笔迹几可乱真。
翌日阅卷,锦年端坐文华殿,逐份细审。忽见阿蛮卷中“民本如底布,政令似浮绣”一句,墨色微异,且“布”字收尾一捺,隐有丝线牵连之痕——此乃她亲授的“双面绣辨字法”:真迹用“回针锁边”,墨色沉稳;伪作则笔断气浮,如绣线脱扣。
她不动声色,命人暗取原稿比对,果然破绽毕露。第三日早朝,锦年捧卷而出,当庭展开那幅被篡改的答卷,指尖轻点:“诸公请看,此处‘仁政’之‘仁’,少一隐针,便是假绣。治国若容假绣,江山便如虚帛,风起即裂。”
满朝震惊。皇帝震怒,彻查之下,礼部侍郎供认受贵妃指使,意图操控首科女试。帝怒曰:“以私欲污国典,罪不容赦!”遂下旨腰斩于西市,血染青石三日不 wash尽。
女科放榜之日,春风拂面,皇榜高悬。第一名:阿蛮,南陵人,策论《织政通义》被誉为“以针代笔,以丝载道”。她身着新赐绣衣,跪接金印,泪洒宫阶。史上首位女进士诞生,绣衣馆自此权势登顶,掌监察、参议政,俨然新枢密。
而远在边关的沈清砚,在烽火中听闻此事,仰天长叹。他提笔写下捷报,末尾却添一句:“愿永镇边疆,不复入朝。”信至京城,锦年独坐灯下展读,窗外归鸿掠影,她拈针引线,默默绣起一幅《归鸿图》——鸿雁南飞,孤影斜阳,针脚细密处,竟有泪珠坠落,湿透灯芯,烛火微微一颤,映照她眉间深藏的千言万语。
这一夜,不只是一个人的孤守,更是一个时代的启幕。
女科既立,绣政初兴,凤羽已张,天下将倾耳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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