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绣船”并未航行,而是像被谁从布面上“提线”提起——
整个长安的倒影,在船底折叠成一层层旧宫阙;
每一块砖瓦,都发出被针穿透的“嗤啦”声,像昼夜被缝在一起。
锦年与沈清砚奔下昭骨台时,城北的百姓尚未醒,
可他们窗棂上的纸花,已先一步被“绣船”吸走颜色——
红褪成灰,灰又凝成针,
于是,千家万户的窗格间,同时插满半透明的“骨针”,
针尖朝内,像一场无声的围猎。
“它在收‘色’。”锦年止步,以指抵唇,逼出一滴残血,
血珠滚过空气,竟被拉成一条极细的“色线”,
色线尽头,正连在那面婴旗的空白旗面——
原本空无一物的旗,此刻多出一抹“锦年红”,
像有人替她把命绣了上去。
沈清砚以秃笔斩向色线,
笔毫却直接穿过,仿佛那线并不存在于此刻。
“收的是未来的色,”他脸色苍白,“我们此刻的血,
对它来说只是‘颜料’,而非‘性命’。”
话音未落,绣船船头那道小小身影,忽然转身——
它没有五官,
只一张被“∞”形针缝平的脸上,留着一条竖直的裂口,
裂口内,是长安城正在流失的所有声音:
更鼓、叫卖、婴啼、更漏……
汇成一句含糊的童声,
像把舌头含在针囊里,一字一顿地念——
“娘——亲——”
“还——我——名——”
锦年颈侧那道被返春棠线勒出的血痕,瞬间裂开,
血珠顺着锁骨飞出,连成七粒“命珠”,
珠串自行拉长,化作一条“脐帘”,
帘幕尽头,正系在那婴旗的旗杆顶端。
于是,整条长安中轴大道,
被一条血红帘幕横空劈成两半——
一半是尚沉睡的“此刻”,
一半是已苏醒的“未生”。
沈清砚一把抓住帘幕,
掌心被命珠烫得血肉模糊,却死死不松:
“你要名,我给你写!”
他以指为笔,以掌为纸,
在脐帘上狂书一个“沈”字——
字成即燃,火色苍蓝,
火沿帘幕直窜旗面,
婴旗发出婴儿被热水烫皮般的尖啼!
锦年却在这时,做出一个让整条大道所有骨针同时倒伏的动作——
她拔下自己眉心最细的一根“雪毫”,
那是一根自出娘胎便白的逆发,
也是她毕生从未下针的“最后一针”。
“你要名,”
“娘亲给你绣。”
雪毫在她两指间,被血珠润成猩红,
她抬手,一针刺入自己左瞳!
瞳孔被针尖贯穿,
却未流血,
而是翻出一面极小的“镜子”——
镜内,映出婴孩时的沈清砚,
正被未来的锦年抱在怀中,
而怀里的“锦年”,
却长着一张与船头童影一模一样的“缝平脸”。
——原来,
不是孩子被锁在未来,
而是未来把“母亲”缝成了孩子。
雪毫针尖再进一分,
锦年左眼整个化作一面“镜瞳”,
镜光所照,
绣船船头那童影脸上,
忽然裂开第一针——
“∞”形针的环,被生生挑断一端,
旗面上的“沈”字火,
趁机烙进裂口,
童影发出第三声啼哭:
“名——成——”
裂口内,
掉出一枚指甲大的绣芯片,
芯片上,
不再跳心跳,
而是跳出一行全新小篆:
【t·A·N·G·501
婴名:沈归棠
母:锦年
状态:归航】
芯片落进锦年掌心,
她左眼之镜即刻碎成七瓣,
七瓣落在长安大道,
化作七株新发芽的海棠,
根须却缠住那些“骨针”,
针被根须吸成灰,
灰又凝成花,
于是,
整条北大道,
在一息之间,
开出一条“骨棠街”。
绣船失去“色”与“名”,
船身迅速褪色,
像一块被水浸湿的布,
从云端折叠、塌陷,
最终缩成巴掌大的一块“影布”,
飘进锦年袖口。
长安晨钟,
恰在此刻撞响第一声。
百姓推门,
只见窗棂上的纸花,
颜色又回来了,
却比昨日淡了一分,
像被谁悄悄抽走一层“未来”。
锦年站在骨棠街尽头,
以指尖摩挲那枚“沈归棠”芯片,
血从空洞的左瞳流下,
却带着笑:
“儿啊,
你把我缝进未来,
我就把你绣回人间。”
沈清砚以残笔蘸起她颊边血,
在空气里写下一行没有墨的字:
——“第279集·待续”
字成即隐,
却于二人脚下,
延出一条极细的新路,
路标是一枚被血染红的“∞”,
像瞳孔,
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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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睁开的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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