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上砾石的瞬间,巨大的阻力猛然传来,车速骤然降低!
但巨大的惯性依然推着车辆疯狂向上冲去!车身剧烈地颠簸、摇摆,仿佛随时都要散架!车内的所有未固定物品都在飞舞。
在一个特别剧烈的弹跳中,陆锦恒的身体被猛地抛起,头部失控地砸向侧窗玻璃!
一切仿佛变成了慢镜头。
安尔艾斯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一切。他想都没想,甚至来不及思考,握住方向盘的右手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即将失控的车身,左手则如同闪电般猛地探出,精准地垫在了陆锦恒的太阳穴与冰冷坚硬的车窗之间!
“砰!”
一声闷响。是陆锦恒的头重重砸在他手背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极其细微、却被两人听觉敏锐捕捉到的——
“咔嚓。”
安尔艾斯的脸瞬间白了一下,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左手猛地窜起,直冲大脑。他闷哼一声,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却愣是没有松开手。
车辆在又向上冲了十几米后,终于在松软砾石的巨大阻力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呻吟,彻底停稳了。
车厢内陷入一种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沉默都要沉重。
引擎因为熄火而停止轰鸣,轮胎卷起的砂石尘土缓缓飘落,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唯一清晰的是两人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和安尔艾斯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短促痛哼。
陆锦恒的心脏还在疯狂擂鼓,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预期的剧痛没有从头部传来,取而代之的,是耳畔那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和垫在他太阳穴与冰冷坚硬的车窗框之间那只手传来的、温热的、却正在迅速变得肿胀的触感。
他猛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安尔艾斯瞬间苍白的脸,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以及那只替他承受了所有冲击的右手——它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微微蜷缩着,手背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皮肤被撞击处的毛细血管破裂,浮现出骇人的紫红色瘀斑。
北极狼的嘴唇抿得死紧,琥珀色的眼睛里因为剧痛而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汽,但他那只完好的左手还死死地、下意识地抓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支点。
“你……”陆锦恒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第二个音。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刚才刹车失灵时更甚。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金属扣弹开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一丝变调的命令,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倾覆过去,极其小心地、用一种近乎触碰易碎品的轻柔力道,托住了安尔艾斯那只受伤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皮肤温度高得吓人,肿胀的触感和细微的颤抖通过接触点清晰地传来,让陆锦恒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颤。他的眉头死死拧紧,冰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惊、慌乱,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自责。
安尔艾斯疼得倒吸着冷气,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颤音,却因为陆锦恒这突如其来的、前所未有的靠近和触碰而愣住了。
他甚至暂时忘了喊疼,只是呆呆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写满了专注和焦虑的冰蓝色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此刻狼狈又惨白的倒影。
“……很疼?”陆锦恒的声音低哑,几乎像是气音。他托着对方手腕的动作僵硬而笨拙,生怕加重一丝一毫的痛苦。
安尔艾斯试图扯出一个惯有的、大大咧咧的笑容来缓和气氛,却因为牵动痛处而使得表情扭曲成了一个颇为滑稽的鬼脸。“还……还行……”他嘶嘶地吸着气,声音虚浮,“比……比被某只雪豹扇巴掌……轻点儿……”
若是平时,这句话足以让陆锦恒瞬间冷脸,甚至可能再给他另一边脸也来一下对称。
但此刻,陆锦恒只是嘴角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变得更加沉郁暗沉。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强自镇定的外壳,露出里面汹涌的自责和懊恼。
他不再说话,只是抿紧唇,用空着的另一只手飞快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动作因为焦急而略显慌乱地接通了基地频道。
“这里是陆锦恒!车辆在第七枢纽站返回途中,于州际公路73公里标记处北向避险车道发生意外!刹车系统故障已排除,车辆已停稳!人员……”他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但在汇报到人员情况时,声音顿了一下。
目光再次落到那只红肿的手上,语气不自觉地加重,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安工程师手部严重受伤,疑似骨折,需要紧急医疗支援!重复,需要医疗支援!”
通讯器那头传来基地成员冷静的确认和立刻派出救援的回应:“收到,医疗组已随行,预计15分钟抵达。”
陆锦恒掐断通讯,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这一次,寂静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托着安尔艾斯手腕的姿势,没有松开。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能看清对方睫毛上因为疼痛而凝结的细微水珠。
安尔艾斯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眉头紧锁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的样子,忽然觉得手好像没那么疼了,或者说,一种更奇异的感觉压过了疼痛。
他轻轻动了动没受伤的左手手指,指尖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碰了碰陆锦恒依旧稳稳托着他右手手腕的手背。
冰蓝色的瞳孔颤动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副队。”安尔艾斯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却透着一股奇异的柔和。
陆锦恒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向他。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安尔艾斯的语气里试图重新注入一点他惯有的玩味,但效果大打折扣,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调侃。
“……什么?”陆锦恒的声音依旧干涩。
“我们是救援队,对吧?”
“……对。”陆锦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那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陆锦恒愣住了。
他看了一眼安尔艾斯那只惨不忍睹的手,又看了一眼车窗外这片荒凉寂静、只有他们一辆故障车的避险车道,一种极其强烈而荒谬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
他们,联盟救援队的成员,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其中一个还挂了彩,现在却只能困在这里,无能为力地……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带着极度疲惫、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的声音,低声回答: “……等待救援。”
“对啊……”安尔艾斯极轻地笑了声,尽管这个动作再次扯动了伤处,让他疼得龇了龇牙,倒吸一口冷气,“救援队等待救援……哈……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他顿了顿,看着陆锦恒依旧紧锁的、写满了自责和沉重的眉头,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更加缓慢地、带着明确的试探意图,整个覆盖在了陆锦恒托着他右手的手背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递过去。
“别摆那张臭脸了……副队。”安尔艾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能和你一起‘等救援’……好像……也不赖。”
陆锦恒的身体猛地僵住,像是被那温度和话语烫了一下。
冰蓝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然后又猛地抬起,撞进安尔艾斯那双因疼痛而湿润、却异常明亮和专注的琥珀色眼睛里。
这一次,他没有甩开。
车厢内再次陷入寂静,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或凝滞,而是一种……粘稠的、涌动着无数未言之语的沉默。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斜斜地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将那肿胀的伤痕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都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的、不真实的光晕。
陆锦恒的指尖还停留在安尔艾斯的手腕上,隔着薄薄的作战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过快的心跳和因忍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他自己的心跳也快得离谱,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轰鸣,在寂静的车厢里几乎震耳欲聋。
安尔艾斯的那句“不赖”,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早已不再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浪。
他能感觉到覆盖在他手背上的、安尔艾斯左手的温度,比想象中更暖,甚至有些烫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笨拙又固执的安抚意味。
这太超过了。
远远超过了他能理解和处理的范畴。
若是平时,他早就该猛地抽回手,用最冰冷的言语斥退这过界的触碰,重新筑起高墙。
但现在。
他看到了那只为保护他而变得惨不忍睹的手,听到了那强忍疼痛的、带着笑意的自嘲,感受到了那话语背后近乎莽撞的真诚。
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冰蓝色的瞳孔里,冰冷的防御如同遇到烈日的坚冰,正在悄无声息地、迅速地融化、崩裂。一种陌生的、滚烫的酸涩感涌上鼻腔,让他喉头哽咽,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对方的手覆盖着他的,仿佛被一道无声的咒语定在了原地。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或许只过了几分钟,或许过了很久。
远处终于传来了由远及近的、令人心安的专业引擎轰鸣声和警笛声,红蓝闪烁的灯光划破了渐沉的暮色,照亮了这片小小的避险车道。
救援,终于来了。
车灯的光束扫过车窗,惊醒了凝固的两人。
陆锦恒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他迅速别开脸,看向车外,只留给安尔艾斯一个重新绷紧的、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和一对微微发红的耳尖。
仿佛刚才那个没有推开、眼神动摇的人只是幻觉。
安尔艾斯看着自己突然空落落的左手,心里也空了一下,随即又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拉回了现实。救援人员的脚步声和询问声已经靠近。
车窗被敲响。
陆锦恒深吸一口气,率先推开车门下车,用尽可能平稳冷静的语调,快速向救援人员说明情况,只是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
伊恩迅速上前,小心地将安尔艾斯从驾驶座扶出来,对他的伤手进行初步检查和固定。
安尔艾斯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冷汗涔涔,却还在伊恩给他包扎时,努力偏过头,透过人群的缝隙,去寻找那个身影。
他看到陆锦恒正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这边,正在和救援队的负责人说着什么。他的站姿依旧笔挺,肩膀舒展,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但安尔艾斯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片昏暗的光线下,在那挺得笔直的脊背线条之下,陆锦恒垂在身侧的、刚刚被他紧紧覆盖过的右手,正极其轻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仿佛还残留着方才触碰的温度与重量。
北极狼因为疼痛而苍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值了。
他默默地想。
然后安心地闭上了眼,将后续的一切,交给了专业的同伴,和自己那只……终于不再炸毛,甚至开始学会颤抖的雪豹。
暮色彻底四合,红蓝灯光旋转,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终于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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