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在杜扬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咣”一声闷响,像一口棺材盖上了最后一条缝。
门框上方的铜铃,刚才那声微弱的“叮当”,此刻早已被外面城市粗重的喘息吞没。
杜扬站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手里捏着一小叠单薄的钞票,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纸币边缘那种廉价、粗糙的质感。
它们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分量,却是杜扬那家“云上宴”高端餐饮俱乐部最后一点沉甸甸的骨灰。
俱乐部那金光闪闪的招牌,曾经挂在城市云端最耀眼的位置,如今早已熔铸进了别人新买的劳力士表壳里,或者化作了某个陌生女人颈间冰凉的首饰。
疫情三年,像一只无形的巨手,反复揉搓、碾压,最终把“云上宴”、把杜扬十几年的心血和骄傲,连同账户上曾经令人安心的数字,一起碾成了粉末,吹散在冷风里。
那些觥筹交错的夜晚,那些名流云集的盛景,那些精心雕琢如同艺术品般的菜肴……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碎裂在现实的深渊里。
口袋里的手机,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啄木鸟,又开始了它的震动和嗡鸣。
屏幕执着地亮着,刺眼的光线切割着我疲惫的视网膜。
又是那个号码,那个带着金属般冰冷质感的催债号码。
它不需要说话,只是固执地亮着,每一次震动都精准地敲打在我脆弱的神经末梢上,提醒着我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我杜扬,曾经站在城市餐饮顶端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连呼吸都带着债务的锈蚀味。
杜扬攥紧了那叠单薄的钞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迈开灌了铅似的双腿,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马路对面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的路在塌陷。
玄关处没有开灯,客厅深处投射过来的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一股浓烈而甜腻的香水味混合着某种陌生的、属于男性的古龙水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杜扬笼罩。
这气味如此突兀,如此陌生,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侵略性,狠狠地刺入杜扬的鼻腔,直冲大脑。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猛地向下沉坠。
“……嗯……王总……您轻点嘛……” 一个娇媚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带着喘息和笑意,从客厅深处飘来。
那声音熟悉到刻骨铭心,每一个婉转的尾音都曾在我耳边低语过情话,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紧杜扬的耳膜。
“……放心,宝贝儿……” 另一个低沉、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油腻感,“杜扬已经完了,跟着我,不比守着那个废物强?”
脚步声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正朝着玄关方向移动。
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又在下一秒狂暴地冲上头顶。
一股冰冷的火焰沿着脊椎猛烈地燃烧起来,几乎要将杜扬的理智焚毁。
他僵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骤然冰封的石像,只有紧握的拳头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客厅的灯光骤然亮起,刺得杜扬眼睛生疼。
苏晴站在客厅中央,身上只裹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脸上还带着情欲未退的潮红,精心描绘过的眉眼间尽是慵懒和满足。
而她身边,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肚子微微腆着,穿着一身昂贵的丝绸睡衣,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
他一只手,正肆无忌惮地搭在苏晴裸露的腰肢上。
看到我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玄关,苏晴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化作一片煞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取代。她下意识地往那个王总身后缩了缩。
王总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小眼睛里爆发出浓烈的鄙夷和居高临下的嘲讽。
他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把苏晴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仿佛在宣示主权。
“哟呵?” 王总拖长了腔调,声音油腻得如同滴落的猪油,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杜老板吗?怎么,这是落魄到连自家门都摸不着了?”
他嘴角咧开,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啧啧,瞧瞧这模样,跟条丧家犬似的。”
苏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挣脱了王总的手臂,向前走了一小步,挺直了脊背。
那目光,曾经盛满柔情蜜意,此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扎向我。
“杜扬,”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板上,“正好你回来了,省得我再找你。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转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从客厅那张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扶手上拿起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涂着精致的蔻丹,此刻捏着那文件袋,却显得异常冰冷。她走到我面前,将那文件袋递过来。
“签了吧。”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公务,“我们……好聚好散。”
文件袋的封面上,印着几个冰冷的黑体字:离婚协议书。
杜扬麻木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光滑的纸面,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冲撞的轰鸣。
眼前的一切——苏晴那张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王总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香水与古龙水混合的气味——都开始扭曲、旋转,像一幅被恶意撕碎的抽象画。
杜扬没有接那份文件。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一张宣告杜扬彻底失败的讣告。
苏晴似乎也懒得再多费唇舌,她随手将文件袋扔在玄关的矮柜上。牛皮纸袋落在光洁的柜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
“房子、车子,还有你账户里最后那点钱……”苏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早已拟定好的判决书,“……我提前做了点安排。就当是……你欠我的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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