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独眼锐利地盯着杜扬:“你们现在跑来跟我谈合作,传授医术?就不怕把我这小小的铁砧营地也拖下水?”
气氛瞬间有些凝滞。楚然眼神微冷,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腰间的匕首。徐晓却轻轻按住了楚然的手,对她微微摇头。
杜扬没有直接回答巴顿的质问,而是目光扫过棚屋外几个正在处理猎物、手法粗糙导致伤口处理不当的猎人,又看了看远处一个角落里,一个孩子正捂着嘴低声咳嗽,小脸通红。
“巴顿首领,” 杜扬缓缓开口,“我们带来的,是救命的医术,是能让更多人在这个操蛋的末世里活下去的知识。这与我们和军方有什么恩怨,是两回事。”
巴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徐晓轻柔的声音响起了,她没有看巴顿,而是望着那个咳嗽的孩子,眼神中充满了医者的怜悯与温和:“巴顿首领,您是一位令人敬佩的领导者。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还能带领这么多人生存下来,并且保持着这样的纪律和士气,非常了不起。”
她的话语真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巴顿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沉默。
徐晓将目光转向巴顿,她的眼睛清澈而坦诚,仿佛能直视人心:“我们都很清楚,末世里,最宝贵的是什么。不是武器,不是粮食,甚至不是安全区本身……而是人。是每一个还能呼吸,还能战斗,还能为了明天而努力的同胞。”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看到您营地里的兄弟,很多人身上都有旧伤,那个孩子也在生病。药物稀缺,医术断层,每一次受伤,每一次生病,都可能意味着永远的失去。您作为首领,看着自己的队员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而痛苦,甚至……离开,心里一定不好受。”
巴顿的独眼微微动了一下,握着膝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徐晓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也是最无奈的痛点。
他可以为兄弟们抢来粮食,打造武器,构筑工事,但他变不出医生,变不出能根治伤病的药物。每一次看着熟悉的兄弟因为感染或者内伤慢慢耗尽生命,那种无力感都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徐晓捕捉到了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我们提出的医疗培训,不是为了拉拢或者控制。只是希望,像您营地里的那位兄弟,”她指向外面那个胳膊受伤的汉子,“下次再受伤时,他身边的人能知道如何正确清创、包扎,知道去哪里寻找能消炎的草药,而不是只能用脏布条捂着,听天由命。希望那个孩子,能得到及时的调理,而不是硬扛着,拖成更重的病。”
“我们无法改变末世的残酷,但我们可以努力让活着的人,活得更有尊严,更有希望。”徐晓的声音带着一种悲悯与坚定交织的力量,“这份知识的分享,不涉及阵营,不关乎恩怨。它只关乎生命本身。多一个懂得急救的人,可能就意味着多救回一条命,多保全一个家庭。这,难道不是我们所有还在挣扎求存的人,最应该做的事情吗?”
棚屋内一片寂静。巴顿低着头,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老茧。徐晓的话语没有慷慨激昂的煽动,只有设身处地的理解和直指核心的关怀。
她绕开了势力纷争,直接叩问他人性中最基本的、对同伴生命的责任感。
杜扬适时地补充道,语气沉稳:“巴顿首领,我们并不要求铁砧营地与我们结盟对抗谁。我们只希望建立起一个基于互助和交流的渠道。医疗知识共享只是第一步。
未来,在情报、资源甚至面对共同威胁时,我们之间能有一个信任的基础,可以互通有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彼此隔绝,各自为战。”
巴顿沉默了许久,久到棚屋外的风声都变得清晰可闻。他终于抬起头,独眼中复杂的情绪交织——有挣扎,有顾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说动后的释然和决断。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胸中的块垒都吐了出来。
“妈的……你们‘天上人间’,确实有点意思。”他骂了一句,但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徐晓丫头,你说到老子心坎里去了。看着兄弟们受伤等死……是他妈最憋屈的事!”
他站起身,身材高大,如同一座铁塔,独眼灼灼地看着杜扬和徐晓:“好!医疗培训,老子同意了!我会派两个机灵点的小子过去学!不过,咱们话说清楚,一码归一码!学医术,老子承你们的情!但要让我铁砧营地给你们当炮灰,门都没有!情报可以交换,资源可以交易,但行动,老子自有主张!”
“理当如此。”杜扬也站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巴顿首领。”
巴顿看了看杜扬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旁边眼神温和坚定的徐晓,以及虽然冰冷但气息凝练的楚然,最终,他那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重重地握住了杜扬的手。
“合作愉快!”巴顿的声音洪亮,“不过杜扬,别指望艾琳娜那个婆娘和林枫那个闷葫芦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他们那边,麻烦着呢!”
第一步联盟,在徐晓洞察人心、以“生命”与“希望”为纽带的劝说下,终于达成。
虽然基础脆弱,但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开始。而正如巴顿所言,整合之路,依然布满荆棘。
离开铁砧营地,与巴顿初步达成合作协议带来的那丝振奋,很快便被前路未知的阴霾所取代。
杜扬、徐晓、楚然三人按照地图指引,向着西边“溪谷聚落”的方向行进。越是远离相对熟悉的区域,环境变得越发荒凉死寂,空气中弥漫的不安气息也愈发浓重。
他们选择了一条废弃的县级公路作为主要路径,两侧是枯死的树林和坍塌的农舍,视野相对开阔,但也更容易暴露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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