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村民们聚集在一起,围绕着中央一个用鲜花和麦穗简单装饰的木台。台上,站着一位面容慈祥、头发花白、背脊却挺得笔直的老者,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眼神里带着劳作人民特有的坚韧与温和。他正挥舞着手臂,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汉森家屋顶的漏洞,明天一早,我们几个有力气的就去帮他补上!不能让雨水糟蹋了粮食!”
“艾娃家的孩子病了,需要雪山上的白霜花,认识路的猎户,跟我一起上山!”
“今年的收成,按老规矩,劳力多的多分,孤儿寡母的,咱们也不能饿着!咱们白石村,就是一个大家!”
台下,村民们仰着脸,眼神里充满了对老者的信赖和感激,纷纷应和着:
“听村长的!”
“老约翰,我们都听你的!”
“有您在,我们心里踏实!”
这温馨的一幕,如同旧时代最美好的画卷。然而,杜扬、徐晓和莉娜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因为他们看到,这些村民的表情和动作,虽然生动,却带着一种定格照片般的僵硬感,仿佛在重复播放一段录制好的影像。
“他们在重复……某个特定的时刻?”徐晓低语,她的感知深入这片空间的能量流,感受到的不是单纯的幻象,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琥珀凝固时间般的怨念。
就在这时,木台上的老村长——老约翰,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不是夜晚的降临,而是一种污浊的、带着腥气的黑暗迅速弥漫。阳光被吞噬,温暖被刺骨的阴冷取代。
“那……那是什么?”台下一个村民惊恐地指向远处的地面。只见田埂间、房屋的阴影里,泥土翻滚,无数扭曲、细长、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苍白虫子钻了出来,它们蠕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窸窣声,见人就扑,速度奇快!
“怪物!是怪物!”
“快跑啊!”
温馨的广场瞬间被极致的恐慌撕裂。人群炸开了锅,哭喊声、尖叫声取代了之前的和谐。
“不要乱!往村外跑!去后山山洞!”老约翰站在木台上,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维持秩序。他甚至跳下木台,将一个被吓呆的孩子塞进他母亲怀里,推着他们往前,“快走!”
他像一根定海神针,在混乱的人流中逆流而行,拉扯着摔倒的人,指引着方向。他的脸上满是汗水与焦急,但眼神依旧坚定。
然而,灾难来得太快,虫子的数量也太多了。就在老约翰奋力将一个被虫子缠住腿的壮汉拉出来,用力将他推向安全方向时,他自己脚下却被一条突然破土而出的、格外粗壮的不死虫雏体绊倒,脚踝处传来清脆的骨裂声,剧痛让他瞬间瘫倒在地。
“啊!”老约翰发出一声痛呼,更多的虫子嗅到血腥味,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抬起头,看向那些刚刚被他推走、此刻正在狂奔的村民背影,眼中充满了求生欲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汉斯!拉我一把!快!”
那个被他救下的壮汉汉斯,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回头看了一眼。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他的妻子猛地拽住他,尖叫道:“快走!你想死吗?那么多虫子!他不行了!” 汉斯脸上的挣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自私,他猛地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跑了。
老约翰眼中希望的光芒黯淡了一分,他忍着剧痛,用手爬行,试图抓住另一个跑过他身边的年轻人的裤腿:“彼得……孩子,帮帮我……”
那叫彼得的年轻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踢开他,脸上满是嫌恶和恐惧:“滚开!老东西!别拖累我!” 他甚至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老约翰抓住他裤腿的手上!
“咔嚓!” 指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老约翰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嚎,手无力地松开。
更让杜扬三人感到心底发寒的是,旁边跑过的一个妇人,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对自己的丈夫催促道:“快走快走!离他远点,晦气!”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老约翰彻底淹没。他看着那些曾经被他悉心照料、被他视为家人的村民,此刻如同躲避瘟疫般从他身边逃离,甚至对他施加伤害。他救过的人,他帮助过的人,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趴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散发着腐臭的虫潮,眼中的痛苦、希冀、慈祥……所有属于“人”的情感,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寒和滔天的怨恨。
“为什么……”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不似人声的低吼,“我帮了你们所有人……我救了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他的身体开始被虫子覆盖,撕咬,但他的声音却如同诅咒般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令人灵魂战栗的怨毒:
“你们……都该死!”
“一个都跑不了!”
“我要你们……永远留在这里!陪我!!永远重复这一天!!感受我的痛苦!!!”
伴随着这声泣血般的诅咒,整个空间剧烈地扭曲、坍缩!奔跑的村民、狰狞的虫子、昏暗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揉碎,然后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重组。
当扭曲停止,杜扬三人发现,他们依旧站在广场上,周围的房屋依旧,阳光……依旧“明媚”。老约翰依旧站在木台上,穿着粗布衣服,面容“慈祥”。
台下,村民们仰着脸,眼神“信赖”。
老约翰挥舞着手臂,声音“沉稳”:
“汉森家屋顶的漏洞,明天一早,我们几个有力气的就去帮他补上!不能让雨水糟蹋了粮食!”
“艾娃家的孩子病了,需要雪山上的白霜花,认识路的猎户,跟我一起上山!”
……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完美地重复着。只是,那“慈祥”的笑容,此刻在杜扬三人眼中,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和冰冷。那些村民“信赖”的眼神深处,是空洞和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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